第53章,丙字旗,随我出战!

千夫长扬了扬下巴。

张员外不敢怠慢,赶紧将手一挥。

几个家丁匆忙上前,撬开了身旁的一口棺材盖。

千夫长眼前一亮。

棺材里,整整齐齐码着白花花的银锭。

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寒光。

他伸手抓起一块,黄牙狠狠咬下。

银锭上立刻留下清晰的齿痕。

“好银!”

他咧嘴一笑,露出参差不齐的牙齿。

突然,空气微微颤了颤。

千夫长眉头一皱。

视线中,银锭竟诡异地抖动起来。

远处有骑兵惊惶地喊了一声。

他猛地抬头。

地平线上,一杆“陈”字大旗突兀地刺破晨雾。

紧接着是第二杆、第三杆……

黑压压的铁骑如潮水般涌来,马蹄声震得大地都在颤抖。

千夫长脸色骤变。

“狗娘养的,给老子设套?!”

他怒吼一声,腰刀“铮”地出鞘。

半空中,划过一道致命的弧光。

“啊!”

张员外捂着喷血的肩膀栽倒在地。

他眼睁睁看着千夫长翻身上马,仓皇调转方向。

大地开始震颤。

张员外趴在血泊里。

数不清的铁蹄从眼前飞掠而过。

“呜——”

西陇卫的冲锋号角撕破长空。

数百铁骑呈楔形阵列压来。

马槊平举如林。

连成一片令人胆寒的星芒。

重甲骑兵的马蹄声闷雷般滚过大地,震得棺材板都在颤动。

“退!快退!”

千夫长瞳孔骤缩。

他太熟悉这种阵势。

这是大乾边军最擅长的“凿穿阵”。

前排重骑破阵,两翼轻骑包抄,最后弓骑收割。

几年前在饮马川,他的一个百人队就是这样被活生生碾碎的。

“散开!散开!”

血狼部骑兵仓皇变阵。

有人想往东突围,却被一队斜刺里杀出的西陇卫轻骑截住。

箭雨呼啸而至,十几个鞑子应声落马。

千夫长边跑边回头。

他看见那杆“陈”字大旗下,有个将领正举着令旗。

令旗所指处,几支百人队如同几把尖刀,精准地收割着落后的骑兵。

“跟我绕过去!”

弯刀狠狠拍在马臀上。

黑马吃痛,箭一般窜出去。

三十余名亲卫拼命跟上,马蹄卷起的烟尘像条黄龙。

远处高坡上,庞大彪单膝跪地:“将军,鞑子要转向!”

陈将军抚须冷笑,右手一伸:“取我铜鞭来。”

“将军!这等穷寇,何须您亲自动手?”

庞大彪抱拳请命,“这军功,就让给属下吧!”

不等回应,他已霍然起身,铁甲铿锵作响:

“丙字旗,随我出战!”

“诺!”

五十名亲卫铁骑齐声应和。

庞大彪长枪一振,战马嘶鸣间,已列成锋矢阵。

枪缨如血,在风中炸开无数朵红云。

两股铁流相向冲锋。

千夫长伏在马背上,眼睛死死盯着越来越近的枪尖。

就在两马即将交错之际,他突然猛拽缰绳。

“嘶——”

黑马身子一侧,擦过庞大彪长枪。

战马错身而过的刹那,千夫长的弯刀已劈至庞大彪面门!

“铛——”火星迸溅。

庞大彪枪杆横栏,精铁打造的枪身竟被劈出一道凹痕。

他虎口发麻,险些脱手,却借着马势一个后仰,枪尖毒蛇般自下而上撩向对方后背。

千夫长猛地侧身,枪尖堪堪划过铁质马铠,带起一溜火花。

闷哼声接连响起。

铁槊阵掠过,鞑子亲卫接连落马。

庞大彪长枪如龙,直取千夫长心窝。

电光火石间,斜刺里突然杀出一名亲卫,舍身扑向枪尖!

“噗!”

长枪贯穿胸膛的瞬间,千夫长的弯刀已劈向庞大彪脖颈!

庞大彪猛地低头。

“嗤——”

刀刃割开铁甲护颈,在右肩上撕开一道血口。

庞大彪闷哼一声,竟不后退,反而借着前冲之势将长枪狠狠往前一送!

“噗!”

枪杆从亲卫背后透出,锋利的枪尖直刺千夫长心窝。

千夫长急忙侧身,枪尖还是扎进肩胛,挑飞一块带血的皮甲。

两人同时负伤,却谁都不肯退后半步。

庞大彪脖颈鲜血直流,染红半边铁甲。

他猛地抽回长枪,带出一蓬血雨,枪杆横扫千夫长腰腹。

千夫长弯刀下劈,“铛”地格开枪杆。

左手却突然从马鞍旁抽出一柄短斧——

“嗡!”

斧刃旋转着飞向庞大彪面门!

庞大彪急仰身,斧刃擦着鼻尖飞过。

还未起身,千夫长已纵马冲来,弯刀直取咽喉!

生死关头。

庞大彪突然松手弃枪。

铁钳般的大手一把扣住千夫长持刀的手腕。

他双目赤红,脖颈青筋暴起。

暴喝一声,竟借着马势将千夫长整个拽下马背!

两人重重摔在沙地上,滚作一团。

黄沙迷眼,血汗交杂。

千夫长一个翻身压住庞大彪,染血的弯刀一寸寸逼近对方喉咙。

庞大彪青筋暴起,膝盖狠狠顶向敌人腰眼。

“呃啊!”

千夫长吃痛稍松,庞大彪趁机抽出一柄匕首,“噗”地扎进对方大腿。

鲜血喷涌间,他一个鲤鱼打挺反将千夫长压在身下。

铁拳照着面门就是三记重击!

“砰!砰!砰!”

头盔碎裂,鼻梁塌陷。

千夫长狞笑着吐出一口血沫:“再来!”

“会说汉话?”

庞大彪一愣,抡起拳头,又是三拳!

“砰!砰!砰!”

千夫长口鼻窜血,面容扭曲。

已经辨不出是哭是笑。

“给我绑了!”庞大彪一声怒喝。

“诺!”

亲卫们早已杀光了鞑子,在一旁掠阵。

此刻见百户几拳就打废了鞑子千夫长,不由得暗自咋舌。

……

马蹄声渐渐停歇。

战场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张员外仰躺在血泊中,身体不受控制地抽搐着。

千夫长那一刀劈开了他的肩膀,深可见骨。

血已经流得差不多了,在身下积成一汪暗红的泥沼。

奇怪的是,他感觉不到痛,只觉得冷。

那种从骨髓里渗出来的冷,像是整个人被扔进了冰窖。

视线开始模糊。

眼前是灰蒙蒙的天空,盘旋的秃鹫,还有被风卷起的残破旌旗。

耳畔隐约传来伤兵的呻吟,马蹄声,金属碰撞声……

却都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棉花。

一双沾满泥血的战靴停在他面前。

张员外艰难地转动眼珠,涣散的视线沿着战靴往上。

染血的皮甲,垂落的披风,最后是那张棱角分明的脸。

林川逆光而立。

朝阳在他身后勾勒出一道血色的轮廓。

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手中长刀犹自滴着血。

那双眼睛……

张员外突然想起二十年前,他在北地见过的狼群。

冰天雪地里,头狼的眼睛就是这样。

冷得让人发抖。

“为……为什……”

他张了张嘴,血沫从嘴角溢出。

想说的话太多,却只能发出几个破碎的音节。

林川沉默地俯视着他,眼神比北地的风雪更冷。

张员外的瞳孔开始扩散。

恍惚间,他仿佛看见自己第一次走进县衙时的样子。

崭新的绸缎长衫,腰间玉佩叮当作响。

那时候的阳光,好像特别暖和……

一片魂幡落下。

盖住了他死不瞑目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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