跌宕的一夜终于残尽。
褚以墨已在不知不觉间趴倒桌上,睡着了,不知过去多久,外面的天渐渐亮起来。
白昼的光扎在眼睛上,他本也睡得轻,很快就醒了过来。
待到了太阳露脸的时候,府上人都陆续起来,宇露来报说紫依逃脱的事情。
“宇涛暗跟着金甲卫和紫依姑娘出去,没多久就见他们动起手来,那些人不是紫依姑娘的对手,只能任她跑了。君上当晚就传令,让司刑处广发海捕文书,缉捕姑娘。”
“有她的下落吗?”
“宇涛追出去了,想必一有消息便会传回来。”
“知道了。”
褚以墨想,她大概要回翎界去了,不免又有些难过。
宇露汇报完毕,双手呈上木符令牌。
“大人,宇涛听说您安然回来,嘱咐我将这木牌转交给您。”
褚以墨移目,瞧着她手心里静静躺着的牌子,一时竟有些恍惚。
这一夜发生太多,再见到这木牌,竟如隔世。
他怔怔地伸手,将那木牌接过,攥紧。
“你下去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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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事堆积,他不得不打起精神来。
“二公子听君上密诏回来,从边界带走了一半兵马,熠族聚兵在边,虎视眈眈,本预备今日相势而动,连弓马都准备全了。好在连阵将军连夜率精兵北下,压住了界线。”
褚以墨闻罢点首:“难怪‘烟雀’入城袭扰之初,君上就派连阵将军北上,原来是为防这个,高瞻远瞩,令人钦佩。”
“二公子从边界带出来的一半精兵在半途停了三天,也在昨夜火速赶了回去。这也是君上的安排。”
正说着,宇风刚处理完了宇辉的事情,从外面回来,带了一张纸条,递给褚以墨。
“哪里来的?”
“走在路上,这就飘过来了。”
褚以墨回到自己的书房,打开看完,捻指燃尽了它。
宇风陪立在一旁,问道:“大人,发生什么事了?”
褚以墨若有所思地道:“嫣儿下山了。”
“嫣儿?”宇风眉头微皱,有些疑惑,“是长老传过来的信?”
褚以墨进一步道:“翎中怕要不太平了。”
宇风遂问道:“我们要提醒一下贺家公子吗?”
“不,不能打草惊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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巳时末,城郊祭园。
褚继雄轻装简从,带着司祭和司刑两位大人来到园子正中央,向着祭坛,郑重拜了一拜。
祭园里树木林立,因是秋时,叶渐脱落,大多枯着枝干对天,同祭坛插满的大大小小、参差不齐的遗剑相互呼应,忽寒风卷过,落叶纷飞,尤其有一种凄凉的意味。
没了活人的灵气滋养,许多遗剑已渐锈蚀,好在当年同遗剑一同插进土里的柳枝已经长成高树,每于春时,都能焕发出蓬勃的生机。
褚继雄转到兄长遗剑后面,伸手抚摸着壮实粗糙的柳树枝干。
司刑处的人押着一身囚衣的于明来了。
“回君上、二位大人,人已押到。”
将于明压跪下来,倒在遗剑前。
司刑大人遥遥看了一眼几步外对着柳枝发怔的宇君,同身旁的司祭大人相视一眼,发话道:
“你们都下去吧,到园子外面守着,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是。”
押解于明的刑官退身出去,带走了司刑处的所有人马;宇君没有带金甲卫,随侍也安排在了园外守着,这么一去,园子里已空空荡荡。
凉风阵阵袭来,从未消下去似的,像是时间忽轻忽沉的呼吸声,每少人的时候,就听得格外清楚。
司祭和司刑大人并肩站着,袖口兜不住风,已漫天飘拂起来。
不远处有几棵花树,淡紫颜色,是秋时渐脱了叶子的,花还开着,被风一摇,落雨一般洒下花瓣来。
有几瓣花滚落到于明的脚边来。
于明枯瘦了许多,青黄着脸,身上的伤口已渐愈合,犹挂着交错的痕迹。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他扫了祭台上的遗传剑一眼,垂弓身子,含胸驼背,仿佛力气已经用尽,无力再直起身子。
“等你的同族来找你。”褚继雄回答他道。
“哼,”于明冷哼一声,“他们不会上你的当的,你趁早死了心,痛快一点,送我上路吧。”
宇君从柳树后面绕出来,背对着他,道:“我说过了,我并不想杀你。”
于明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不屑再理他。
“我很早之前就把消息放出去了,他们都知道我今天要带你来这里,他们都觉得我今天会杀了你,用你的血祭奠我兄嫂的在天之灵。”
“哈哈哈……”于明冷冷地笑起来。
“兄嫂?你布局杀害了他们!还装得谨悌慈仁?我呸!”
宇君勾起唇角一抹极具嘲讽意味的笑。他面对着于明,背负双手,居高临下,眼里流露不屑、怜悯,还有几分孤傲。
“你说,他们接到这个消息,会不会冒死来救你?”他不受于明的过激言语的影响,依旧无波无澜地问着自话。
不等于明回答,便接着道:“或者,换个问法,如果外面的是你,你的同族被困于此,即将被杀,你明知可能设有埋伏,还愿不愿意前来相救?”
……
“于明,你怕死吗?”
……
于明抬头,直直地望入褚继雄的眼睛。
“我于氏儿女,个个刚强勇武、热血丹心,从不畏死。”
“好,那我们就等着看。”褚继雄气定神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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