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以墨的脑子里一团乱麻，已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君府出来的，只知道宇风连几声将他唤醒时，自己已到了长君府门前。
“大人，您怎么样了？两位公子身边的人——宇莹宇烨，宇生宇向，宇亭宇静，个个都到君府去了，我们以为出了什么大事，都担心您呢——”
褚以墨怔怔地道：“明日将宇辉送到君府，君上的金甲卫自会处置。你亲自去。”
“好。”
宇风应了一声，看他丢了魂魄似的，犹不放心地看着他。
褚以墨仰头望了望府门上方高高悬挂的“长君府”三字——透红的灯光照着，不知为何，昏暖的颜色里竟透出三分凉意。
血光，从他脑海中一闪而过。
沉重的旧事。
“去吧，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
宇风闻令一礼，听话地转身退去。
褚以墨迈着沉重的步伐，来到自己院中，远远地就看见枚叔站在廊下。
“枚叔，父亲和母亲都把灵息给了我，母亲让您隐瞒的就是这件事吗？”
他缓缓走到枚叔身边，幽幽地道。
他明白，水木两息都不是自己原本的灵息，而体内，火息日渐难以按捺，这说明，或许自己的来处并非宇中，至少不会是褚家君府。
枚叔似乎听出了他话里的失落，劝慰道：“少主，我还是那句话，你的身体里流着的，是君上和夫人的灵息，你永远都是君上和夫人的孩子，永远都是。”
褚以墨难过地道：“他们是因为我才走上了绝路……”
“少主啊，君上和夫人当时身陷死局，传不传灵息给你，都是一样的结果，”枚叔颤抖着嘴唇，脸色略显苍白，
“他们之所以选择这样做，无非为了换您一个平安，您可千万别错会了意思，平白给自己添负担。君上和夫人唯一的愿望，就是您安安稳稳地活在这世上啊！”
褚以墨神色黯然，一言不发地回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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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继雄独自在书房坐了一会儿，走出门去。
近侍贴上来：“禀君上，方才来报说押解紫依的路上出了问题。”
褚继雄将心底的翻腾压下，恢复了平静，也恢复了理智。他听着报说，只是微微地点头，没有多余的惊讶之色。
“金甲卫押着人前往司刑处，才出了君府不远，那紫依就动手伤人，趁他们反应不及，逃走了。”
褚继雄站在冲天的火光里，仰头望了望，见天上乌色浓晕，四面漆黑的夜色犹深似海，深吸了一口气。
“传，南翎紫依因不满君府判决，私逃出诺喑岭外，翎中诸府追捕多日，皆无功而返。近闻，有银面女子连在城中露迹，同司刑、司防等多府大打出手，疑为该犯形迹，本君遂遣金甲卫缉拿之，不及审问，又重伤卫兵，脱逃而去。现特令司刑广发海捕文书，宇中诸府各处，但有见者，必速擒之。”
“遵令！”随侍接令，派人下去传，安排好了，又转头问道：
“君上，那今日是在府上歇，还是——”
宇君道：“金甲卫奔波一天，留他们在城中，我们回郊外。”
随侍担心道：“君上，那明日祭拜先君，要带上于明，只怕‘烟雀’来扰，没有金甲卫随护，我等怎能放心呢——”
“哼，”褚继雄不屑地冷哼了一声，“这东宇城寒来暑往多少年，武力比得上本君的，还没见过，区区几只流雀，也不值得动用本君的金甲卫。”
随侍遂应了一声，引路往外面走。
院子里跪着的褚以豪和褚以宴僵直了身子，遥遥叩头道：“儿——恭送父亲。”
褚继雄头也不回地走了，路过廊下，跪着的宇华宇珠也拜道：“恭送君上——”
褚继雄闻声顿住了脚步，向他们走近两步。
“盲目的忠诚算不得忠诚，是愚蠢。”
拂袖而去。
宇华和宇珠伏到地上，久久没有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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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处理完了一切的褚继雄连车驾也懒得乘，踩过屋墙，风一样跃出了城，不过一刻钟，落在城郊园子里。
静寂院落，唯有几盏烛灯点缀长夜。
褚继雄意外地发现房间里还亮着灯。
推开门，澜夫人正坐桌前，倚着单肘瞌睡，摇摇欲坠。
桌上还点着烛火，褚继雄真怕她一不小心碰上，把如云的浓发都给点了。
他轻手轻脚地过去，将澜夫人的手肘放下，让她枕在自己肩上。
动作小心翼翼，但澜夫人还是醒了。
“你……你回来了……”
她勉强将眼皮抬了一抬，看到是他，迷迷糊糊重又闭上眼睛。
“你怎么起来了？”褚继雄带着责备的语气，“白坐在这里虚耗身体，我今晚若不回来，你还坐到天亮不成?”
澜夫人枕着他，微微晃头。
褚继雄揽着她，闭上了眼睛。
“我知道，你去找墨儿说话了。”过了良久，澜夫人轻声道。
“什么都瞒不过夫人。”
“你心绪不宁。”
“唉，两个小子算是跟着我彻底歪了；墨儿，他可能很难接受今夜的一切。”
“两个孩子毕竟年轻，不是没有挽回补救的余地；我相信墨儿心志坚硬，会平安渡过这一关的。”
“这么多年煎熬在真真假假里，他过得很辛苦。”
澜夫人缓缓睁开了眼睛：“你呢？”顿了一顿，“枉背负骂名这多年，虽说自始便没放在心上，从来也不容易，不必过多地苛责自己。”
褚继雄拥紧了她，在她耳边轻语道：“明日带着于明去祭园，情况难以预知，你并不擅武，不如留在这里? 等‘烟雀’事了，我再陪着你一起去祭拜兄长和女瑛夫人。”
澜微微蹙眉，想了一想，道：“也好。”
“还有，怡若这孩子老爱乱跑，劳夫人明日替我看着些，别搞出什么乱子。”
“放心吧，去了一回边界，回来懂事多了。我就说该放她出去走一走，长了见识，明理大方的，多好。”
“是，像当年的澜姑娘一样博闻强识、知礼大方，那肯定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