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纷纷笑道:“苌生,你多虑啦!曹光久的罪状是:妄言议政,与辱骂少湖公并没有什么关系。”
康彭祖还是不放心:“说是这般说……”
众人将他一推,笑道:“走走,一起去找震亨,还有好东西给你们看呢!”
康彭祖被人簇拥着又回到了里屋,却见徐元春还在打坐,便没开口。其他人可都等不及了,纷纷扰扰将徐元春唤“回魂”。
徐元春一脸木然:“马上就要进场了,你们还这般闹腾。”
“这是大好消息,你得听听。”众人旋又将海瑞抄封《姑苏时报》,缉捕曹光久与主要执笔人的事说了。见徐元春面无表情,知道逗不动他,便又取出一张薄薄的揭帖,道:“正是这张揭帖,一击毙命,把曹光久打入死无葬身之地。”
康彭祖沉不住气,一把夺了过去,展开一看,却根本不是文章。
“这是什么揭帖……”康彭祖一愣:“这分明是摘抄……”
这张薄薄的揭帖上,用工整的小楷抄录了《姑苏时报》上的章句。或是一段,或是一句。长的数百字,短的只有十来字。每一章句之下,都有期号——这是曹光久跟《曲苑杂谭》学来的,并不知道有什么用。不过他看到这份揭帖之后,瞬间就明白了。
期号、日期、版面、文章标题、作者一一咬合,要找章句的原始出处就十分简单确切了。
即便没人乐意去找,光是看到如此长长一列的“出处”,内心里就先信了三成。
康彭祖再看摘录出来的这些章句,从强调“耕读乃士行之本”这种老生常谈,渐渐就开始弯向了田亩收入和商业收入之辩。因为《姑苏时报》的撰稿人并非一个小组,之间没有沟通。有人言辞激烈,偶尔也会有些情绪发泄。曹光久自己恐怕都没有注意,然而却被这揭帖的作者一一挖了出来。成了攻击商业收入的铁证。
若是只看到这里,尚且不能称为“罪”。因为农是立国之本。这完全是不用论证的公理,即便再激进的泰州学派,也只是强调商业作为末业同样是国家基石,并没有以商业挑战农业“根本”地位的意思。
康彭祖继续往下看下去,却是倒吸了一口凉气:曹光久竟然敢将朝廷税收征银视作罪魁祸首。
曹光久一个破靴党,本就没有义气可言,当即就将翁弘农供了出来。不过就算他不说,翁弘农也是逃不掉的。光是送宅子给曹光久这事就说不过去,而且报刊都是翁家的刻书坊出来的,产销各个环节都有人证、物证——雕版都还在呢。
“小人的确是卑鄙无耻冒了别人的文章,但这些文章真不是小人写的。”曹光久光着头,穿着白色的囚衣跪在大堂上,声嘶力竭地哭诉道。他已经没有资格称“学生”了,这更让他生不如死。
海瑞同样看重证据,知道从曹家抄出的底稿上署名“空中云下残月影”,而且字迹与曹光久平素笔迹不合。再者说,一般人即便隐去名号写些玩笑著作,比如兰陵笑笑生、西湖渔隐主人,不拘字数多寡,都还是“号”,很罕见直接用诗句署名的。
而且这诗句也有些奇怪,既不是古人的,也不像是今人的。
“这残月影到底是谁人!还不速速招来!”海瑞一拍惊堂木,官威赫赫:“莫逼着本院用刑!”
曹光久常在公门走动,哪里不知道三木之下求死不得的道理。自己又没有打点过那些衙役,若是真的动刑,就算不死也得残废终身啊!
“小的真的不知道啊,他每回来都是戴着斗笠,由我家人与他交割……小人真是不知道。”曹光久跪在堂上哭了起来。他已经将所有的事都交代了,就连蔡国熙的家奴指使他攀诬徐阁老的事也一五一十说了,但眼下看来仍旧逃不过酷刑。惊恐委屈之下,曹光久伏在大堂的青石板上痛哭起来,真是哀肠百转,令人心生恻隐。
李绍先虽然下笔杀人果决非常,但是亲眼看人恸哭,难免不忍。他朝海瑞拱了拱手,道:“廉宪,下官倒是对这残月影有一二陋见。”
“请说。”
“这有些像是谜面。”李绍先未做官的时候也是个玩家,微微凝眉:“若确是字谜,用离合术来射,便该是一个‘翁’字。”
海瑞哪有猜字谜的情趣,不解道:“如何是个‘翁’字?”
李绍先想到本案中翁弘农正是信“翁”,已经确信自己找到了罪魁祸首,细细解释道:“所谓离合术,便是将谜面上的字分离再合起来。譬如‘空中云下残月影’。‘空’的中间便是‘八’;‘云’下是‘厶’;残月是个‘习’字,照出影子则是‘羽’字。合在一起不正是个‘翁’字?”
海瑞轻抚长须,良久方才道:“那主笔之人既然隐匿行迹前来投稿,何必留下这个暗谜自曝身份?”
“既知见不得人,又自得满满,便用这种粗鄙手法留个名姓,倒也在情理之中。”李绍先不假思索道。
海瑞仍旧是将信将疑。
曹光久闻言,知道自己不用吃苦头了——暂时不用吃苦头了,整个人瘫软在公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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