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如一块巨大的黑色幕布,沉甸甸地压在这座古老小镇的上空。我蜷缩在青石板桥洞下,冰冷的石板贴着我的后背,寒意顺着脊柱一路蔓延。手机屏幕散发着微弱的光,在黑暗中显得格外突兀,那微光映照着水面,泛起层层涟漪。
我望着水面上的倒影,心猛地一紧。倒影里,我的左脸爬满了青灰色的纹路,扭曲而又诡异,像是有条毒蜈蚣从太阳穴一路钻到下巴,每一条纹路都仿佛是活物,微微颤动着,散发着阴森的气息。而此时,手机屏幕上的弹幕还在不断弹出,一条条刺眼的文字在屏幕上闪烁。明明手机早就没电了,可这诡异的弹幕却依旧源源不断。
【主播的脸在流脓!】
【快看三点钟方向!】
【打赏灵符求正面镜头!】
看着这些弹幕,我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水面突然泛起了层层涟漪,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水底游动。我下意识地抬头,只见桥头站着个戴傩面的纸人。它身形瘦长,在夜风中轻轻摇曳,手里提着一盏白灯笼,昏黄的火光在灯笼里晃动,映照出几十张人脸的轮廓。那些人脸扭曲、狰狞,在火光中若隐若现。最上面那张,正是昨晚便利店老板娘的脸皮,那熟悉的面容此刻却变得如此恐怖,瞪大的双眼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恐惧。
“时辰到了。”纸人突然开口,竟是老头的嗓音,沙哑而又低沉。随着它的话音落下,灯笼里传出此起彼伏的哀嚎声,那声音尖锐而凄惨,仿佛来自地狱深处。它伸出纸糊的手指,指向我,瞬间,我的左脸突然剧痛,像是有人用烧红的铁签挑开皮肉,钻心的疼痛让我忍不住发出一声惨叫。
我慌乱地抓起浸透河水的围巾,紧紧捂住脸。布料瞬间被染成了墨绿色,那是从脸上流出的不明液体。液体顺着指缝滴落,掉在石板上,发出“滋滋”的声响,石板上被腐蚀出细小的孔洞。而此时,弹幕突然齐刷刷变成血红色,仿佛是死神的宣告。
【还剩六天】
【还剩六天】
【还剩六天】
纸人发出砂纸摩擦般的笑声,那声音刺耳而又难听。接着,灯笼里飞出一个青铜傩面,那傩面造型古朴而狰狞,内侧的绒毛疯狂扭动着,仿佛有生命一般。獠牙开合着,唱起了诡异的童谣:“七日换张皮,年岁不过百...”那童谣的声音回荡在夜空中,让人毛骨悚然。
我伸手摸到背包里的人血朱砂罐,心中燃起一丝希望。然而,当我打开罐子时,却发现罐底结着一层肉膜,那些朱砂颗粒正在有规律地跳动,仿佛无数颗小心脏。每一颗跳动的朱砂都让我的心沉了一分。当第一粒朱砂蹦进嘴里时,奇迹发生了,左脸的疼痛奇迹般地减轻了。
“你吃了祭品!”纸人突然暴怒,灯笼里的人脸同时尖叫起来,那声音震得我耳朵生疼。傩面的獠牙暴涨三寸,寒光闪烁,朝我面门直刺而来。我本能地抬手格挡,小臂突然传来灼烧感,我低头一看,那些青灰纹路不知何时已经蔓延到手肘,此刻正泛着幽光,仿佛是黑暗中的恶魔在蠕动。
就在獠牙刺入皮肤的瞬间,整条河水突然沸腾起来,像是被煮沸的开水一般,翻滚着,冒着热气。无数陶罐从河底浮起,罐口钻出沾满尸油的黑色绒毛,那些绒毛像是一条条黑色的蛇,扭动着向纸人缠去。在它们缠住纸人的瞬间,我听见傩面发出老头的惨叫:“酉时...要开箱...”
我趁机扑进河里,腐臭的河水灌进口鼻,那刺鼻的气味让我几乎窒息。那些陶罐像嗅到血腥的鲨鱼般围拢过来,罐身浮现出我童年照片。照片里,五岁那年失踪的堂姐正对着我微笑,那笑容在这诡异的环境中显得格外阴森。
“小雪,换脸吗?”堂姐的脸突然裂成八瓣,露出后面层层叠叠的傩面。最内侧那具面具的眼窝里,晃动着我的瞳孔,仿佛在召唤我一般。
我憋着气,拼命潜向对岸。腰间突然被什么东西缠住,我低头一看,数十条脐带状的肉须从河底伸出,末端连着泡胀的婴儿尸体。那些婴儿尸体青紫的小手里,都攥着块带血的槐木戏箱碎片,碎片上的血迹在河水中晕染开来,形成一道道诡异的纹路。
手机突然在防水袋里震动起来,自动播放起某段监控录像。画面中是二十年前的傩戏博物馆,昏暗的灯光下,父亲正把哭喊的堂姐塞进戏箱。堂姐的哭声撕心裂肺,回荡在博物馆的走廊里。箱盖合拢前,堂姐的手突然变成青灰色,指甲暴涨刺穿父亲的手背,父亲痛苦地惨叫一声,那声音仿佛穿越了时空,传入我的耳中。
“这是...不可能!”我呛了一口水,那些婴儿尸体突然齐声大笑,那笑声尖锐而又刺耳,仿佛是来自地狱的嘲笑。他们撕开自己的肚皮,露出里面蠕动的蛊虫,每条虫头上都长着傩面獠牙,那獠牙在灯光下闪烁着寒光。
爬上对岸时,我已经筋疲力尽。我低头一看,发现青灰纹路已蔓延到锁骨。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游走,顶起蚯蚓状的凸起,每一次凸起都伴随着一阵剧痛。而此时,弹幕开始倒计时。
【143:59:59】
【143:59:58】
【143:59:57】
前方出现一个亮着油灯的吊脚楼,在黑暗中显得格外神秘。门楣上挂着褪色的傩戏锦旗,锦旗在夜风中轻轻飘动,发出“沙沙”的声响。穿藏青褂子的老婆婆坐在堂屋纺线,昏暗的灯光下,纺锤上缠着的竟是带毛发的头皮,那头皮上的毛发根根直立,仿佛在诉说着曾经的恐怖。
“丫头来讨朱砂?”婆婆头也不抬,她脸上的傩面比博物馆那具更古老,边缘已经和皮肉长在一起,分不清哪里是面具,哪里是皮肤。她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当年戏班四十九人戴着傩面巡游,回来都成了空心皮囊。”
我握紧口袋里的人血朱砂罐,鼓起勇气问道:“您知道怎么破除傩血咒?”
纺车突然停转,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婆婆的傩面转向我,眼窝里淌出黑色黏液,那黏液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地上,发出“滴答”的声响。“每代傩婆都要吃够四十九张脸皮。”她掀开褂子,腹部赫然是张正在尖叫的人脸,那人脸扭曲而又恐怖,仿佛在承受着无尽的痛苦。“你的脸归我了!”
我转身要跑,双脚却被纺线缠住。那些丝线像是有生命一般,扎进青灰纹路,血管顿时变成墨绿色。婆婆的指甲暴涨成骨刀,寒光闪烁,傩面獠牙间垂落出带倒刺的舌头,那舌头在空气中摆动着,发出“嘶嘶”的声响。
“时辰到——”远处传来打更声,那声音悠长而又凄凉,仿佛是死亡的召唤。婆婆突然痛苦地蜷缩起来,傩面缝隙里钻出上百条尸虫,那些尸虫蠕动着,散发着恶臭。我趁机扯断纺线,却被弹幕惊得浑身冰凉——所有观众的头像都变成了傩面,那一张张狰狞的傩面仿佛在嘲笑我的无助。
逃进后山竹林时,我已经气喘吁吁。在黑暗中,我摸到一个冰冷的石碑。借着微弱的月光,我看到碑文记载着明代傩戏班用活人养面的秘法。那秘法的文字晦涩难懂,每一个字都仿佛蕴含着无尽的邪恶。最后一行血字尚未干涸:“林雪卒于丁酉年...”正是七天后的日期。
手机突然收到一条陌生彩信。照片里是堂姐的遗物——那个我从小戴到大的银锁,此刻正挂在某具傩面的脖子上。背景里堆满贴着封条的普洱茶箱,箱缝间渗出暗红液体,那液体像是鲜血一般,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刺眼。
竹林里响起纸片摩擦声,那声音越来越近,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注视着我。我靠紧石碑,用最后的人血朱砂在额头画符。当第一具傩面穿透竹叶时,锁骨处的青灰纹路突然暴起,像蛛网般缠住它的獠牙。剧痛中,我听见万千傩面在深山共鸣:“契约已成。”
此时,夜更深了,黑暗仿佛要将我吞噬。我不知道接下来还会面临怎样的危险,也不知道是否能够破除这可怕的傩血咒,但我知道,我不能坐以待毙,必须继续寻找生存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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