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渊再不复先前的悠然淡定,拧眉问:“为什么?”
容颜笑了笑,像是在回忆什么。
“我被困在凌天宗太久了,十年,从未出过山门。”她凝眸望向他,“尊上,我想看看外面的世界。”
祁渊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压迫感十足,晦暗的眸光蕴着潮涌。
“那本尊呢?”
容颜没明白:“什么?”
“忘记你身为下属的责任了吗,容颜。”他声色淡淡。
容颜当然没忘,她将镇灵珠放进祁渊手中。
“尊上的身心健康我如何敢忘?”她俏皮地眨眨眼,“我体内的灵根都是尊上亲手打造的呢,正好,我便将我的灵根赠予尊上。”
她低吟道:“有它在你身边,尊上也不必再担心魔气翻涌暴动了。”
祁渊低头,莹白色宝珠在掌心泛着暖色。
他意味不明轻笑一声:“你倒是周全。”
容颜抬头挺胸,“那是当然,尊上的事一点都马虎不得。”
“本尊若是不允呢?”祁渊的声音不带情绪。
容颜嘴角的笑意淡了,她缓缓抬头,青年还是一如既往的悠然浅笑,只是笑意却不达眼底。
她叹息一声,“尊上,好歹相识一场,一定要闹得这么难看吗?”
容颜苦笑道:“我对尊上的作用不就是安心镇神吗?如今已有可替代我之物,你我实在不必再绑作一体。”
她歪着头,“尊上应该也看到过我在魔宫的样子吧。”
祁渊当然记得,从前不觉得如何,可被她这样一提起后,他突然发现。
被重重魔兵守卫的魔宫,于她而言,何尝不是另一个凌天宗呢?
看清祁渊脸上露出的神色后,容颜摊摊手:“魔宫并不适合我,尊上,你也很清楚这一点吧。”
祁渊沉默良久。
容颜将所有的话都说尽了,他没有理由阻拦。
罢了,反正当初留下她的理由,不正是她对压制身上的魔气有益吗?容颜既已将镇灵珠赠予自己,那她就没有了价值才对。
镇灵珠是死物,他可以不必像担心容颜的寿命一样担心它,他也不必在意它的意愿,去问是否愿意随他一起回到魔域。
本就该是这样的。
想清楚了之后,祁渊重新回到了摇椅之上,敛眉阖目,不再看她。
容颜说:“既是主仆一场,属下离去,尊上不送送我吗?”
无人应声。
祁渊脸朝着窗外,晨光在他眼下洒落浅浅的影,看上去就像睡着了似的。
但容颜和他同椅共枕了那么久,她很清楚,祁渊并没有睡着。
堂堂魔域十三界的尊主,闹起别扭来就像个小孩似的不理人,容颜有些哭笑不得。
“没关系,既然这样,那我主动讨个送别礼吧。”
祁渊虽然闭着眼,但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
容颜背着小包袱朝他走来,祁渊并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也不在乎。
她已经失去了价值,那他便没有必要在意她……
突然,一片阴影覆下,湿热的气息划过眼尾,灼烧着他的耳根。
“尊上,虽然我只是你的一个小小小小小手下,可下一次再见前,一定要记得我啊。”
她短暂地拥抱了他一下,一触即离,清甜的气息溢满鼻尖。
他猛地睁眼。
等祁渊回过神来时,气息早已散去,他怔怔地看向门口,指尖抚过眼尾。
柔润的红唇曾短暂擦过他的泪痣,只有一瞬间,却带着附近的肌肤都变得滚烫起来。
祁渊清晰地听见了如雷似鼓的扑通声,那是他的心跳。
眉心轻拧的青年不禁想,她是无意的吗?
当然是故意的。
撩完就跑,是容颜的人生信条之一。
甫一出门,她就撞上了祭衡。
容颜轻装简行背着小包裹,一副离家出走的模样,祭衡一愣。
“容小仙子,你这是……和尊上吵架了?”他怀疑道。
“没有。”容颜笑着摇头,“我就是出去玩会。”
“出去玩?”祭衡疑惑,“尊上不跟着?”
平时看她看得比眼珠子还紧,这次居然舍得放人出去玩?
祭衡感叹,不过转念一想,尊上多神通广大,如果不是他默许,容颜没有偷溜的机会,何况这也不算偷溜。
祭衡没多想,随口问道:“玩多久啊?”
容颜心道,可能是几天,也有可能是几年。
她没回答,背对着祭衡摆摆手,迎着朝阳走去。
……
祭衡站在东殿门口,神情麻木。
离非淡淡扫他一眼,“蠢笨至此,真是无可救药。”
“当时也没见你人,现在在这里马后炮。”祭衡不屑。
从罗生秘境回到魔域已经过去了好几天,本以为容颜只是跟祁渊闹了点小别扭。
可如今,一天过去,三天过去……转眼间,过去了半个月,还没见人回来。
而整个魔宫,除去东殿以外,都塌成了废墟。
尊上俨然比从前更加残暴了,修建魔宫完全赶不上他破坏的速度。
他和离非整天生活在这样暴虐的威压下,精神都有些恍惚了。
祭衡多想念从前在容颜身边温和自若的尊上,可那只是昙花一现,如今这个熟悉的尊上定时返场。
他有些承受不来。
祭衡叹息一声,“容小仙子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呀?”
“别想了,一时半会回不来。”
离非嫌弃道,懒得再搭理蠢笨的同僚。
连顶头上司的心思都摸不准,人都走到他面前,愣是给人放跑了,没见此前,容颜和尊上天天一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模样吗?
若那日是他在尊上身边,定能看出端倪,而不是现在和这头蠢魔一道,在这里受罪。
祭衡长叹一声,蔫哒哒道:“遭老罪了。”
真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他的人生就是两个字——命苦。
“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离非突然开口。
祭衡斜睨他:“说来听听。”
“把人找回来。”
祭衡嘴角抽搐,一言不发。
可能是被折磨疯了吧,刚才抽的不是祭衡的嘴角,而是离非的脑子。
“谁说你了?”离非淡定道,“当然是让尊上去找,人家两口子的事我们外人掺和不来。”
“说得轻巧,尊上要是想去找还轮得到你在这里叫嚣?”祭衡嫌弃道。
离非低声道:“你去问问。”
“我去?”祭衡瞪着眼,指着自己。
离非挑眉,“不然我吗?”
祭衡不服气,“凭什么?”
离非理所当然地说:“你的纰漏,让全魔宫的人跟着一块受罪,这不合适吧,左魔使大人?”
左魔使想也不想地拒绝:“不去。”
一刻钟以后,祭衡视死如归地踏入东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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