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琛啊,mongolia经济发展厅厅长一小时前被发现死亡。”
耳边传来周雪轩严肃的声音,让刚从一个应酬场合里出来的纪禹琛停下了脚步。
他刚刚结束了爆破公司负责人级别的无聊聚餐,正独自一人略带轻松地往外走。
聚餐期间,他打着“照顾”醉酒高管的幌子,轻车熟路地将微型黑客设备“phoenz”标签,不动声色地植入了数名高管的手机里。
而现在,他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正穿过一条灯光昏暗的走廊。
“是那位mongolia经济发展厅长?”纪禹琛确认道。
如果是他,那正是此次因为稀土moU合作而来c国的重要人士。
而且,像徐凌这样的新人,不也被投入到了这次活动的安保现场吗?
他甚至记得,这位厅长还特别向爆破公司申请了贴身保护。
但他还是死了……
电话那头继续说道:“——死因初步报告是心脏病发作,但我们有理由相信是暗杀。”
纪禹琛看了看手表,时间已经过了午夜。
按理说早该结束任务回家的徐凌,既没有按规定联系上级做汇报,也没有任何消息。
那女人,从来不会无谓地讨好上级,也不懂变通,一板一眼。
纪禹琛想到她那副倔强样子,好像有些不顺眼似的皱了皱眉头。
“——mongolia这次想和我们签订稀土合同,也有摆脱Russia控制的意图。但是,这位厅长一直独立行事,据说早就被Russia方面视为眼中钉。”
周雪轩解释着背景。
“如果是心脏病发作的假象,那肯定用了氯化钾。”
纪禹琛基于经验判断道。
他闭上眼睛,伸手捏了捏因疲劳而有些僵硬的后颈。
“事后尸检,反正也查不出什么。”
“——是的。对爆破公司来说,钱给到位就行了。但对我们国情院来说,现在要收拾这个烂摊子,很麻烦。”
电话那头传来Zippo打火机“咔哒”的轻响,显然周雪轩点燃了一支烟。
“有嫌疑人吗?”
纪禹琛问。
“——呼……有。从入境航班到入住首都酒店,我们锁定了一个行动路线高度重合的目标……”
“继续说。”
“他叫Kiyya。年龄二十八岁。Goryeo人出身,目前的公开身份是Russia东正教的牧师。”
听到这个身份,纪禹琛脸上的轻松表情消失了,只剩下细微的凝重。
东正教,这个与国家权力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宗教组织……
作为一个曾经在那里生活过的人,他本能地感到一阵寒意。
“——不过情况有点模糊,他似乎并不是正式的神职人员,在教会内部也不被主流承认,算是个异类。”
东正教是最古老的基督教派之一,以其正统性和保守性着称。
历史悠久,分支遍布世界,constantinople, Alexandria, Antioch, Jerusalem,以及Russia的moscow都是其重要中心。
但是,在承认各地方教会独立性的普世牧首共融体系中,有一个分支始终未被正式承认……
“Kiyya所属的,是Sakhalin的分支。”
纪禹琛的脸彻底僵住了。
偏偏是萨哈林教区……
那个被主流东正教排斥、被视为异端,以从事暴力和疯狂行为而臭名昭着的分支。
他记得,Sakhalin分支的首任主教甚至在tSU时期就公开与当局勾结,宣扬在战争中死去可以洗刷罪孽的歪理。
也正是在SU的支持下,这个分支才得以发展壮大。
他们究竟用了什么手段与军方搭上线并站稳脚跟,至今仍是个谜,但有一点是肯定的——Sakhalin分支的第一任主教,是c国人。
黑发、黑眼……
就像他在凛冬之城遇到的那些孩子一样。
记忆中那破旧的旋转木马、散落在地上的五颜六色面具、铁皮玩具吱嘎作响的声音、杂草丛生的秋千和被遗弃的独轮车……
想到这些,纪禹琛的脸上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寒意。
“以上是kiyya的官方身份。但问题是……”
周雪轩的声音忽然压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凝重。
“这家伙,很可能是boogeyman。”
纪禹琛停下了脚步。
“你还记得几个月前我们在海外损失的那名特工吗?”
我们的人。
纪禹琛心头一紧,下意识地咬紧了牙关。
他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
也正是因为那名特工的牺牲,他才不得不接替对方潜入了爆破公司。
“我怀疑他就是被这个kiyya干掉的。从几年前开始,各国情报机构共享的资料里就提到了这个家伙,他是个极度棘手的人物,专门猎杀各国情报人员。据不完全统计,死在他手上的各国特工,至少有三名是被伪装成心脏病发作的。”
“……”
“boogeyman”——专门暗杀情报人员的顶级杀手代号。
“我们不可能单方面对Russia采取行动。所以,明天的媒体报道口径依然会是突发心脏病。”
周雪轩安顿道,“你也小心点,禹琛。目前我们最合理的怀疑是,我们内部有情报泄露给了Russia方面。”
纪禹琛这才明白,这通电话真正的目的,是这个警告。
“我什么时候安全过?”
他嘴角勾起一丝自嘲的、顽劣的笑容回应道。
他走出建筑,将车钥匙递给了等候在一旁的代驾司机。
与此同时,周雪轩那因紧张而略显尖锐的声音,此刻却被刻意压得更低了。
“——还有,‘夜枭’,也和他有过接触。”
“……!”
“没什么大事,只是在同一个空间短暂地擦肩而过。”
听到这话的瞬间,纪禹琛感觉一股怒火直冲头顶,心里骂声不断。
即便是喝了那么多酒也未曾动摇分毫的理智,在这一刻彻底崩断了。
酒精随着血液急速上涌,烧灼着他的神经。
在爆破公司这种军工企业工作,本身就伴随着难以预料的风险。
他本想把徐凌远远推开,但最终却未能做到,反而将她更深地卷了进来……
他原以为,通过严苛的训练和强硬的干预,至少能给她构建一个最基本的安全网。
“这次事件中,爆破公司自己也死了几名负责贴身保护的警卫,他们那边估计也会很吵。”
周雪轩补充道。
但这一切,难道也是源于他的傲慢吗?
当他听说,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徐凌竟然和如此危险的人物遭遇过,他的心脏奇怪地揪紧了。
一种对局势失控的粗暴情绪猛地袭来。
他烦躁地扯了扯自己的衣领,仿佛想要解开一条根本不存在的领带。
毫无预兆的焦躁感让他的喉咙一阵干涩。
虽然一直想让徐凌远离这些是非,但靳宪,靳宪这个名字,始终是横亘在两人之间、无法绕开的问题。
“禹琛啊……你那个潜入任务,最好还是早点收尾。没错,必须想办法让她尽快放弃对靳宪的执念。”
她的信念是多么脆弱和不可靠……纪禹琛心想。
但那个女人,却依然像个真正的瞎子一样,拒绝睁开自己的眼睛。
纪禹琛坐进轿车后座,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周雪轩后面又说了些什么,他再也没听进去。
他将后脑勺深深埋进坚硬的头枕里,发出一声近乎苍老的叹息。
不知不觉间,他的脸已经冷若冰霜。
——————
刚结束工作回到家,累得直接倒头就睡的徐凌,再次睁开眼睛时,已经是深夜。
喉咙干得发哑,她费力地掀开被子,站起身来。
即使睡眼惺忪,也能凭着肌肉记忆和熟悉感在家里轻松走动,这一点在她刚恢复视力、还不太适应的时候尤其方便。
她拖着脚步走向厨房。
摸到杯子,在净水器接了水喝下,正准备转身回卧室的时候——
“啊……!”
她的身体毫无预兆地撞上了一个坚实的东西。
睡意未消的她吓了一跳,定睛一看,纪禹琛正像一棵沉默的古树般,悄无声息地站在走廊的阴影里。
她被吓得微张的嘴唇立刻闭紧了。
自从那个混乱的夜晚之后,这还是她第一次和他这样近距离地单独相处。
她发现,要假装若无其事、忽略两人之间那种尴尬又紧张的气氛,比想象中要困难得多。
“……你在这里做什么?”
她定了定神,问道。
他不知是刚从外面回来,还是回来后一直没换衣服,只是靠在墙边站着。
他的目光,正直勾勾地盯着墙上那个空荡荡的、原本挂着她和靳宪结婚照的相框。
“一想到要带徐凌队员出差,就有点睡不着。”
他移开视线,随口答道,听不出真假。
他似乎在专注地想着什么,一边说,一边脱下了身上的外套,又解开了手腕上的表。
“家里是不是太安静了?”
他揉了揉脸,语气有些干涩地问。
这时,徐凌皱了皱鼻子,轻轻吸了口气。
这……是什么味道?
“你喝酒了?”
她闻到了隐约的酒气,故作惊讶地问道。
听到她的问话,纪禹琛那双清晰却又带着一丝朦胧的眼睛慢慢弯了起来,似乎笑了一下。
他一只肩膀靠着墙,低下头看着她。
她能感觉到他审视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但她避开了,没有追问。
“你很忙吗?”
她换了个话题。
“很忙。”
他言简意赅。
“因为要去Guinea?”
“就算不是特战队的事,暗地里要处理的事情也很多。”
他含糊地回答。
“…….”
“这个世界上,你不知道的龌龊事,多着呢。”
他忽然又补充了一句,语气带着一种尖锐的嘲讽。
那语气让她有些不舒服。
纪禹琛却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不以为然地转开视线,再次看向那个空相框。
她注意到,他有时确实会用这种难以捉摸的眼神,凝视着那片空白的墙壁。
她见过很多次,他的目光停留在那里,然后又无声地移开。
正因为如此,她忽然觉得,也许还是挑明了问清楚比较好。
“你是不是很好奇?”她鼓起勇气问道,“那个相框为什么是空的?”
“…….”
纪禹琛没有回答。
看不出他是好奇还是不好奇,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他只是反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奇怪的问题,仿佛在说他对那个相框从一开始就毫无兴趣。
“指甲,剪得怎么样?”
“什么?”
徐凌愣住了。
这……又是什么不着边际的话。
徐凌忽然用一种怀疑他是不是喝醉了的目光看着他。
同时,她下意识地将自己那只被他修剪过的手,握成拳头,伸到了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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