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张大年父子俩,心头如同压着一块沉重的生铁,憋闷得几乎要炸开时。
“张师傅!张师傅!”
一道洪亮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寂静的铁匠棚外炸响。
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寂。
是方大的声音。
张大年猛地抬起头,那双几乎失去光彩的浑浊老眼,骤然闪过一丝惊疑。
角落里,张小年擦拭镰刀的动作也僵住了,他屏住呼吸,竖起耳朵,捕捉着棚外的每一个字。
“张师傅!少爷有请!请你们父子俩,立刻去后山一趟!”
方大的声音再次传来,这次吐字清晰。
“后山?”
“少爷…要见我们?”
张大年那原本因愁苦而微微佝偻的背脊,嚯的一下挺得笔直,脸上的颓丧之气仿佛被狂风扫过,荡然无存。
他一把扔掉手里那把修了一半的破铁锹,蹭得站起身。
动作迅猛的,完全不像一个年过半百、心灰意冷的老铁匠。
“爹!是真的!少爷传唤咱们了!”
张小年激动的声音都带上了颤音,父子二人目光相撞。
压抑了半个月的郁气,仿佛找到了宣泄口!
少爷,终于想起他们这两个打铁的了?
他们爷俩这一身本事,终于要有地方使了吗?!
“走!快!赶紧走!”
张大年喉咙发干,声音沙哑,脚步踉跄地就往棚外冲。
张小年紧随其后,小心地搀扶着父亲,自己也是心跳如鼓,生怕这只是一场梦。
两人一阵风似的冲出铁匠棚。
只见方大如同一座铁塔,杵在门口,憨厚的脸上挂着笑容。
“两位师傅,让你们久等了。”
方大语气比以往客气了不少,带着几分郑重。
“快随我来,少爷在后山备好了东西,正等着你们呢。”
这半个月,方大也看出来了,这父子俩是真有本事的匠人,少爷如此看重,绝非寻常。
“方…方头儿,”张大年气息还有些不稳,强压着心头的激动,“敢问,少爷唤我父子,所为何事?”
他实在太想知道了。
“这个嘛…”方大咧嘴一笑,故意卖了个关子,“少爷没细说。”
“只说是给两位师傅准备了一个大大的惊喜!”
“保证两位看了,保管满意的挪不动道!”
方大挠了挠后脑勺,脸上是那种与有荣焉的神秘和自豪。
惊喜?
能让铁匠挪不动道的惊喜?
两人不再多问,跟着方大,脚步如飞,直奔后山。
一路行去,庄内的景象让父子二人暗暗心惊。
这才半个月啊!
整个方家庄,仿佛脱胎换骨!
崭新的房舍拔地而起,规划整齐,墙体是那种前所未见的坚硬灰石,透着一股牢不可破的气势。
田野里,谷垛堆积如山,金灿灿的,晃得人眼晕。
远处,琉璃工坊和水泥工坊更是热火朝天,人声鼎沸,烟囱冒着滚滚浓烟。
一种蓬勃的、难以言喻的活力,充斥着庄子的每一个角落。
张大年心中感慨万千,对那位年轻少爷的敬畏,又深了几分。
这等手段,简直是鬼斧神工!
翻天覆地!
很快,三人接近了后山区域。
还未靠近,一阵低沉而有节奏的轰鸣声,便如同闷雷般滚滚而来。
大地,似乎都在随着那声音微微震颤!
轰隆!轰隆!
“这…这是什么动静?”
张大年猛地刹住脚步,脸色惊疑不定,骇然看向方大。
这声音,绝非人力所能发出!
张小年也被这从未听过的巨响震得心头发慌,下意识地抓紧了父亲的胳膊。
“呵呵,两位师傅,到了。”
方大停下脚步,指向前方一处临河的开阔地,脸上是抑制不住的自豪。
“就是这里!”
张大年和张小年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
下一刻。
两人如同被施了定身咒,瞬间僵在了原地!
眼睛瞪得如同铜铃,嘴巴无意识地张开,足以塞进一个拳头!
只见河水奔腾之处,一座巨大无比的工坊,如同一头匍匐的巨兽,巍然屹立!
这工坊比庄内任何建筑都要高大、雄伟!
墙体,是那种坚不可摧的灰色水泥砖石。
工坊顶部,探出一个巨大的木制轮子,足有三丈多高,被湍急的河水冲击着,发出嘎吱嘎吱的沉重声响,缓缓转动!
水轮每一次转动,都通过复杂的联动装置,带动着工坊内部的什么东西…
发出那惊天动地的,如同巨锤砸落的轰鸣!
轰隆!!
而在工坊敞开的大门旁,露天放置着一个东西,更是瞬间攫取了父子二人的全部心神!
那是一个巨大无比的,通体由钢铁铸造的…锤头?!
不!比那更复杂!
一个巨大的,如同小山般的铁砧!铁砧旁,悬着一个同样巨大、怕不是有千斤之重的铁锤头!
这锤头被某种力量牵引着,随着水轮的转动,一上一下,带着万钧之势,狠狠砸落!
轰隆!!
每一次砸落,都仿佛能撼动山峦!
“这…这…这是何物?!”
张大年浑身剧震,指着那不断起落的巨大铁锤,声音干涩发颤,几乎不成语调。
他打了一辈子铁,见过最大的锻锤也不过百十斤,需要几个壮汉轮番挥动。
可眼前这东西…这简直是神话传说里的巨灵神兵!
张小年更是面色惨白,双腿发软,若不是扶着父亲,怕是已经瘫倒在地。
眼前的景象,彻底颠覆了他对锻造的认知!
“两位师傅,看仔细了!”
方大咧开大嘴,声音洪亮,盖过了那轰鸣。
“这,就是少爷为你们准备的!”
“水力锻锤!”
“也叫,水砧!!”
水力锻锤?
水砧?!
张大年和张小年,脑中一片空白,只是死死地盯着那不断起落的千斤巨锤,心神俱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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