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阿梓姑娘——”
紫依走得这么快,宇洪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想叫住她。
紫依转身向他看了一眼:“别叫了,当我没来过。”
说完匆匆转身,往林木深处走去。
斑驳树影里有三两枝带着碎叶抖了抖,发出一阵突兀的沙沙声,两匹高头大马随即从树林里跃出。
月光打在当先一人的左半张脸上,泛出银白色的光,那人的脸庞仿佛自带着清冷柔和的光晕——紫依看清楚了来人的形容,闪电般调转身子,换方向,风一样地离去。
那人原是褚以墨,穿过离玄阵进来,第一眼就瞧见了她的身形,来不及细打量,疾速移动身形,刚好挡到了她身前。
紫依着急遁走,没想他会来拦路,冷不防狠撞在他身上。
金质的假面回了力,结结实实地咯了她一脸。
“嘶——”
紫依倒吸一口气,只觉得很难为情,手掩着假面背过身去,不想看他。
褚以墨看身形,知果然是她,大喜过望,还需抑制着内心的兴奋,俯身向她靠过去两分,道:
“今夜各方势力出动,外面人多眼杂,还是顺水推舟,同我们回去避一避的好。”
紫依知道他说得有理。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她并不想顺着他。
“我自己会注意。”
褚以墨眉头微蹙:“不是你注不注意的问题,你一个人离去,必然引起怀疑。”
他说得发急,不觉间攀住她的胳膊:“还是跟我回去吧,你这样出去,我不放心。”
紫依闭了闭眼,思量片刻,抬手摘下假面来。
褚以墨知道她允答应了,立即递了一团黑乌乌的斗篷过去。
“对不住,碰疼你了。”他看着她,低声说道。
紫依摆摆手:“不要紧。”将斗篷接过来。
待披上了斗篷,混入褚以墨随行丛中,同长君府的暗军一般无二。
一行人带着枚先生,趁着夜色,策马往东宇城赶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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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君的暗军第一时间把消息传回了君府。
“君上,我们的人失手了。”
已近五更,宇君还没有安歇。
“出动了这么多人,竟然杀不掉一个枚医……”
“据暗军传报,枚医身边有一假面女子暗中护卫,此人功力高深,几招之间,便打得我们的人不知南北了。”
“哦?”宇君有些意外,“难道是他府上的那几个丫头?”
近侍道:“不太可能,长君大人身边的宇清、宇澈、宇露几位姑娘,身手在那人之下。据传回来的消息,那女子最后跟着长君大人一起回去了。”
宇君沉吟道:“难道……他身边真的藏了域外的高手?”虽然怀疑,面上仍不露出来,只问道:“他竟然,亲自去了城外?”
近侍道:“回君上,长君大人确实去了,策马去的。”
“看来,这个枚医,他是要护到底了。”
近侍:“那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宇君摇了摇头:“也罢,遂了他吧。”
近侍应声道:“那属下去传令停手。”
宇君的眼睛低低的,凝在胸前空无一物的桌角上,忽然想到了什么似地,叫住了近侍:
“慢着——”
近侍回过身来。
“君上还有什么吩咐?”
宇君的眉睫忽地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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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以墨带着一行护卫回到长君府,宇清宇露出来迎接,带着枚先生先下去。
暗卫尽皆散去,这时候回头,他才发现紫依早已不见了。
他立在庭中,放眼往上下望去,只见天色灰蒙蒙的,疏星点缀,像无边沧海里浮着的几盏灯。他无声地叹了一息。
宇洪放下了斗篷的帽子,过来道:“大人,阿梓姑娘混在暗卫丛中,跟他们一块儿散了,让我跟您说一声。”
褚以墨轻轻点了点头。
宇洪手心出现一块乌漆木牌,“还有这个,姑娘忘记收了。”
褚以墨微微一愣,接过来攥在手心。
“你下去休息吧。”
宇洪:“那阿梓姑娘……”
“不必找她了,”褚以墨道,“以后你在我身边待命。”
“是。”
……
回到自己的院中时,天上的一轮凸月已清减许多,变成一小小的弦月,冷冷淡淡地缀在天的偏隅。
褚以墨在院中坐了一会儿,外面的黑天里渐渐渗出发白的光来。他支在桌子闭目休息,不知过去多久,耳边响起轻轻的脚步声。
“查清楚了?”
他仍然闭着眼睛,平淡地问了一句。
“大人,昨夜截杀枚叔的,确是君上的人,这些人在我们出现之后,尽已退去。”
褚以墨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怔了好一会儿,才轻声地道:“下去吧。”
宇风小心翼翼地退去。
外院清风拂树,和缓得像午间闲憩的人的呼吸声。
晨鸟的切切察察声隐隐地传来。
褚以墨打了个哈欠,眼前的一切在泛水的眼眶里模模糊糊,显得有些不真实。
他仿佛刚刚从梦里醒过来。
……
“枚叔,您就没什么要告诉我的吗?”他忽然道。
身后的屏风背面缓缓踱出来一个人影儿。
“大人……”
枚的身子微微地弓着,深深地低下头,叹息也似的轻唤,仿佛一阵萧索极了的风,所过之处,落叶飘零。
褚以墨凝望着地板,道:“连阵叔父临走前给我留下消息,说当年随行父亲母亲身边的人中,有几个正是‘烟雀’。”
枚紧抿着嘴,沉默不语。
褚以墨顿了顿,忽道:“枚叔,其实……我不是母亲的孩子,对吗?”
枚倏地跪落地上。
“大人哪……”他的声音颤抖,一个低头再抬眼,眼眶里泛出泪光——倒映着左右未燃尽的烛火的橘黄色,烨烨抖颤。
……
“君上要杀绝了当年随行父亲母亲身边的人,是因为他们知道一个要紧的秘密。”
褚以墨定定地道,“我的灵息属火,这和那个致命的秘密息息相关,对吗?”
“您知道吗,您在司刑处的这些天里,外面的流言都说我来得不清不楚,不可能是木族所出。”
枚沉沉地叹息:“少主,你是姑娘的孩子,永远都是!”
“您当年跟在母亲身边,最清楚她的状况,她到底是怎么去的?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那样?”
枚低头:“我答应过姑娘,不能说。”
褚以墨叹了一声。
“这阵子您受惊了,好好歇息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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