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幽院外,杀手皆已不存,只余几支利箭落在地上,泛出冷冽的铁器的光,昭示着他们曾经的到来。
假面的青衣人怀中抱着已经昏过去的紫依,快步进屋,推开了房间的门,将她安置下来。
紫依的身体里,冰火两股气息此消彼长,仍然在进行无休止的较量。
他催动自己的火性灵息,输到紫依身上,过了一会儿,总算见稳。
紫依灵根本来属火,因为失了一半的功力,火性灵息显弱,加上体内的冰雪之力强势,才会陷入如今的危况。
他暂且为她压制住了冰雪之力,长舒一口气,低头将青衣的袖口一拂,手上现出冥冰玉。
他将玉端详一会儿,目光落到紫依略显苍白的脸上——她的双眼紧闭着,睫毛不密不疏、不长不短,刚刚好地衬着面庞,尤显娴静。
这样的一个人,因为一块玉,竟然朝不保夕。
他摇了摇头,伸手将冥冰玉塞进她的手心。
正要退身,却又似察觉了什么,身形一顿。
往四周一看,这个房间是女儿家闺阁的布置——罗帐笼着梨木床,几步外布置着梳妆台和书桌……一切都显得寻常,除了……
他忽然走到房间的北面,手中拈诀轻轻一点,眼前刹那化出来两张十分厚重的帘子。
拉开一看,背后竟然是书条纹的隔门。
隔门外有一块不大不小的空地,紧接着就是一条巨大的谷罅。
他轻手轻脚地穿过了隔门,走到绝罅边,只见下面恍如深渊,不时有长风划过壁崖的呼啸声传来。
谷罅的对面是另一座山峰的绝崖,那山更高一些,他只能看见那山的绝壁裸露出来石头,不过,东西两面山影重重,倒也不可不谓壮观。
不想诺喑岭一个小山沟,也有这样的壮景。
他回头,朝紫依的方向望了望,转身离去。
青衣男子身形消失的刹那,诺喑大长老的身影从暗处显现。
长老透过隔门望了房间里躺着的紫依一眼,捋了捋苍白的胡须,目光朝着他离去的方向凝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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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宇族边府。
宇风接过今早传来的消息,疾步走向书房。
房门打开,褚以墨坐在里面看公文。
“大人,所幸您料机入神,提早做了准备,不然这次真要叫覃非得手了。”
宇风一面说着,来到褚以墨书案旁。
“可惜了,熠族这次袭击滴水不漏,翎族的支援也是后知后觉,没有抓到痕迹。”
褚以墨抬起头来,脸上带着些许疲倦。
“诺喑岭死伤如何?”
宇风答道:“诺喑岭的结界一破,他们的掌事姑娘就察觉了危险,立即率人防御,因此死伤并不严重。
不过,听闻诺喑族的术法一向奇诡,他们的掌事姑娘也行踪不定、神出鬼没,功力难测,熠族的杀手这次竟然能轻易穿透她设下的结界,真是叫人后怕。”
褚以墨眉头微蹙:“这次出动的是覃非的左右使,青琳姑娘的结界会破,倒也不奇怪。”
宇风瞠目:“熠君的左右诸使!”
都是幻系术法的高山,任一个抽出来,都是相当难对付的。
“熠君竟然动这么大的阵仗?”宇风感慨了一句。
褚以墨回忆起昨日的情形,道:“他们引开了青琳姑娘,是专冲着贺紫依去的,只是……”
他想起那把突然刺向紫依心口的利刃——
那把利刃不知从哪里飞出,覃非的左右使者只是布阵扰乱贺紫依的灵息,并不想立即杀掉她,那这把利刃出自谁的手呢?
难道是覃非的使者出现分歧,有人趁机下黑手?
褚以墨摇了摇头,觉得这不太可能,毕竟,覃非的左右诸使跟在他身边已经上千年,向来唯他马首是瞻;覃非其人又极其谨慎,如此关键的时候不可能给手下人节外生枝的机会。
既如此,那这个想杀贺紫依的人莫非是翎族人?
思路到此,褚以墨心弦一紧。
宇风接他的话,问道:“昨日诺喑岭上闪出一道白光,接着便雷声滚滚,听说是冥冰玉的威力,难道熠族此次袭击是为了夺玉?”
褚以墨微微摇头:“覃非一定是为着冥冰玉而来,但大约不是要抢它。
他有很多机会得到冥冰玉,却一直任它攥在贺紫依手里,必定是贺紫依和冥冰玉之间有什么联系。”
宇风若有所思,手心不由得握紧,这才回神,记得手上还握着今早接到的消息,面色凝重道:
“大人,如您所料,嫣儿姑娘这几日果然在与人暗暗通气。”
褚以墨回神,闻言一惊。
宇风接着道:“来接头的人极其谨慎,我们的人摸到翎族内境,有碍于身份,很快就断了线索。”
褚以墨的视线下落,凝在书案一角的紫檀砚屏上。
“离玄阵屏住了八面灵气,利刃还能穿入阵中,想必用刃者功力不浅……”
想到此,他的目光往书案右侧一瞥,遂抬手从玉质的三峰笔架上取下笔来,饱蘸墨水,快速书信,递给宇风道:
“把它交到贺闳依手中,不要让人看见。”
宇风点头应下。
褚以墨敛眸,拂去眼中的疑虑,沉声道:“还有,我们的人,也该动身了。先查一查这个嫣儿姑娘到底什么来头。”
宇风:“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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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依从昏迷中睁开眼时,距熠族左右使的袭击已过去了两日。
看到紫依醒来,浮肿着眼睛的嫣儿乍然欢喜,笑中掺泪,哽咽道:
“姑娘,姑娘你总算醒了,嫣儿真是该死,没有守在姑娘身边……”
紫依虚弱地笑了笑,不想苍白的嘴唇霎时裂开。
“嫣儿,看到你还活着,真好……”
话未落,一阵猛咳。
“啧啧啧,”宗琪走进视野里来。
紫依看见他穿着一身黑色长衫,束着马尾。
“你可快省省吧。”
他倒了一杯白水走过来。
嫣儿抹了抹眼泪,扶紫依起身。
紫依喜出望外,伸出手来:“师兄,你怎么回来了?青琳姑娘怎么样?大家还好吗——”
“行了行了,”宗琪接过她的手,扶她坐好,“那晚我就抓紧赶回来了,青琳没事,如今在外操持着,你快些把病养好才行。”
紫依听了,稍安下心来。
嫣儿将水递给她,她喝了两口,又剧烈地咳嗽起来。
嫣儿轻轻拍她的背给她顺气,好不容易咳停,仍小心翼翼地瞧着她的神色。
宗琪拖了个凳子过来坐下,语重心长道:“我潜藏在熠界,探得覃非要偷袭这个消息,想着先往翎族军中求援,
赶到那里,才知你兄姐他们早得了消息,派了兵赶来,我也就跟着一起回来了。”
紫依想了一会儿,道:“你说,翎族军中早得了消息?”
宗琪道:“二姑娘说消息是趁夜传过来的,没有留下姓名。”
紫依陷入沉思,手往床上一撑,正好触到坚硬的东西,扒开枕头一看,是冥冰玉。
那一晚眼前出现的模糊的身影忽然间从脑海闪过,她喃喃道:“难道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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