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林九又把秋生文才招呼了过来,把有关千面玲珑的事和他们最近的进展,一点一点、十分详细地跟徒弟们说了。
秋生拜师主要是来学武的,顺路学道,在此之前从没有听过什么鬼神之说,也没有亲眼见过林九口中的鬼怪。
现在一听林九要带他们抓鬼,先是觉得不可思议,其次就是觉得荒诞,都还没见过鬼呢,就要去抓鬼王。
换句话就是,秋生文才连新手村都没出呢,大佬就要带他们直接去打boss了,怎么听怎么荒谬。
文才倒是比秋生要兴奋很多,自从拜林九为师以后,他只跟他去接过一次单子。
因为是一只小鬼,林九完全不用担心照顾不上他,顺便还能让他见见世面。
那是文才第一次用人类肉眼见到鬼,鬼是没对他造成什么伤害,但是他当场直接昏了过去,之后林九就再没有带他出去过。
距离他第一次见鬼已经过去有三个多月了,这三个多月里文才跟着他学了很多东西,自认为已经今时不同往日,想要大展身手也想要考验自我。
因此秋生脸上是更多的不在意,甚至不太相信也不太想参与其中,这对他来讲更像天方夜谭的事。
文才更多的是跃跃欲试,摩拳擦掌,站起来格外激动:“我们什么时候去抓鬼王!”
施照卿淡淡回应说:“现在连他的一根毛都找不到,抓个屁。”
林九将两个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倒了杯茶不紧不慢呷着,也不着急向他证明。
文才蹦着跳着已经彻底坐不住,很躁动,师父说施照卿也知道此事,那么说明施照卿也不是常人,他后知后觉看向施照卿,问林九:“师父,那她,那施施也是道士吗?”
林九放下茶杯:“是鬼差。”
“哦哦,鬼差啊。鬼差?!”
“鬼差?!!”
这下连秋生也从沙发弹起来,一蹦三尺高,两步跨离了沙发,抱住文才回看向施照卿。
她懒懒地斜躺在沙发上,一头墨黑顺长的秀发铺在身后散开,两臂紧紧贴在肚子上,垂着精致的眉眼,腹中的疼痛令她不适转而微微抿着略显苍白的唇,尽显病弱无力又惹人怜惜的娇态。
你说这样一个长相清冷又不失柔美的女人是鬼差?地府里的那种鬼差?怎么看怎么不像。
秋生浮夸道:“哈?鬼差?你说是天仙我就信了。”
施照卿说:“好蠢。”
秋生正要反驳,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吹来一股阴风,刹那间,整个房间的温度骤然降了下去。
秋生吓了一跳,手臂上冷到泛起阵阵鸡皮疙瘩,这诡异的变化让他心里一阵发怵,抬脚要走却差点打滑摔出去,低头一看地板上居然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什么情况!”文才差点骂出来,说话间吐出白色雾气,他白着脸扒在秋生身上,两人一下跌坐回沙发瑟瑟发抖。
林九手里的茶也瞬间冷却,茶杯边沿沾上的茶水不可避免也冻成了冰,他第一反应是侧头去看施照卿。
不曾想,她把自己抱得更紧,朝他摇了摇头。
秋生哆嗦着唇,冷得发抖,和她讲:“我信了我信了,你快收了神威吧。”
施照卿没讲话,静静坐了起来,林九也放下了手里的茶杯,朝椅背靠去。
房子里的温度已经低到连怀里热水袋的热意都感受不到,施照卿的两手已经渐渐发凉,心里忍不住骂一句装货。
下一秒屋子的墙壁上凭空出现一道黑色的门,咯吱一声,房门打开,有一黑一白两个男人从里走出。
两人均是一副新中式的打扮,很庄重。黑色衣服的男人高壮,面无表情,神色严肃;白色衣服的男人清瘦,面带微笑,神情和蔼。
“我靠!黑白无常!”
林九起身挥手,一团散着温暖的金光如烟雾在房中弥漫开,气温随着金光的消散开始缓慢回升。
施照卿朝手心哈着气,发现暖意是以林九为中心发散开的,离他越近越就暖和,于是默默抱着抱枕朝他那边挪了挪。
林九起身不动,黑白无常踱步走来,朝他微微躬身:“九叔。”又向施照卿颔首:“施大人。”
施照卿没有起身的意思,只是淡淡点了点头,林九简单客套:“光临寒舍,蓬荜生辉。”
她真是鬼差,秋生脑子咣一下,屋子里三个鬼差,世界上真有鬼,他忘了寒冷,怔怔看着林九。
什么样的人才能够让地府请去办事,又能让两个无常鬼差尊重敬畏,先前秋生一直不觉得他有多么厉害,现在才发现这么威风。
一时居然为身为他的徒弟而骄傲起来,躲在林九身后的秋生不自觉挺了挺胸脯,心中对无常的那份畏惧也烟消云散。
文才偷偷瞥他一眼,悄悄说:“我师父牛不牛?”
秋生咬牙用手肘捅他一下:“也是我师父!”
那么大阵仗出场,穿的也正式,又是两人同行,黑白无常这趟来说明有正事要讲。
正事就要严肃告知,可谢倾棠斜眼看一圈屋里,所有人都站立起来的情况下,偏有施照卿一人特立独行坐着。
谢倾棠说:“施大人,安璃一事有变,崔判命我二人特来传达。”
施照卿膝盖上手臂撑起,用手扶着额头,轻轻道:“你传吧,我坐着听。”
谢倾棠的笑容快要挂不住:“抱歉,施大人,我们是同级的,你不是我领导,我也不是给你汇报工作。”
林九两边各看一眼,先前两个人的关系好像没有这样僵硬,看起来此刻也是在做样子,他只得出来打圆场说:“她身体不舒服,坐着听吧。”
谢倾棠一听,秀气的眉立马皱起来,针锋相对的气势低了下去,满是担忧问:“又胃痛了?”
林九转头看他,眼皮一跳,问:“你怎么知道是胃痛?”
谢倾棠说:“她长爱不吃早饭,胃不痛才怪。”
施照卿抬起头,喝了口牛奶缓了缓,闭了闭眼对谢倾棠说:“别做样子了,崔费又看不到,你俩有事坐下讲行吗?”
谢倾棠跳脚,脾气又炸起来:“我是公事公办,什么叫做样子!我现在可是在上班,不是来找你叙旧的!”
一直没开口的范非生终于张嘴:“我不会打小报告的。”
谢倾棠回头:“我和你讲话了吗。”
施照卿得空看热闹,带着笑问:“哟,范大人,额头怎么破了?”
范非生低头:“撞门框上了。”
林九无奈请他们坐下讲,叫秋生文才搬椅子也坐过来一起听着,谢倾棠坐下,二郎腿翘着。
他瞥到对面,朝俩徒弟一抬下巴,林九适时介绍:“这是两个逆徒,秋生,文才。”
“既然是九叔的徒弟,我们定然是信得过的,那我就直说了。”谢倾棠正经起来,微微坐直。
安璃,前段时间施照卿送回去的那个男生,经过崔判的审问得知,他虽然已经死了,但是阳寿未尽,本该送去还魂崖返还阳间。
但又因为他阳间的身体已经火化成灰,只能判他暂留阴间,待至阴寿耗尽才能送去轮回。
安璃的死事有蹊跷,崔判让他们二人上来传报此事,是为了让林九和施照卿抓鬼的进度能够跟上,免得消息滞后不利抓鬼。
林九发出疑问:“安璃?”
施照卿回说:“就是那天晚上你抓的那个小鬼。”
安璃的死有蹊跷?施照卿回想着,她记得安璃和她说过,他是自杀的。既然是自杀死亡那又哪里来的问题呢。
范非生意有所指道:“安璃的阴寿还有一百多年。”
谢倾棠又问:“安璃的事就和你说那么多了。昨晚上和你们说的,那个工地你们发现什么了没有?”
施照卿和林九对视一眼,说:“里面的鬼我们已经抓出来了,但是据我所知,那片工地被施了针对你们鬼差的障眼法,导致他无法被你们感知到,你又是怎么知道那里有问题的。”
“我不知道,是那附近有个红毛来和我打小报告说被鬼揍了,我赶去了才发现不对劲,想着让你们看看。这可不是崔判让的,这是我的聪明得来的线索。”
施照卿看向林九:“你昨晚回去有问出什么来吗?”
林九点头,顿了顿开口。
石元富跳楼的时间是七点整,十二地支纪时法属辰时。他被告知的地点是去最东边的高楼,当时的七点整正好是日出时间,这个地点除了是离太阳最近,目前看不出什么。
再有,施照卿点出石元富见到的黑衣人很可能就是以自己的面孔露面的千面玲珑,虽然他蒙了面。
但是,昨晚上林九又请石元富再次回想,石元富又给出了更具体的描述:黑色面纱勾勒下,他记起来了那个蒙面人的面容轮廓,是圆脸,眉骨较高。
加上石元富将他扑倒时,抖动的帽子下,石元富隐隐约约看到了几缕卷发,他可能还是个卷毛。
施照卿用手机极速记下他说的几点面容特征,一边在脑中搜寻所见过的面孔,一边两指捏着手机轻轻转着。
虽然已经是意料之外,但是这些线索还是不够,施照卿放弃记忆搜寻,停止转动手机:“要是再多一点线索,就能画下来他的样子了。”
谢倾棠打击道:“模样千变,就算你知道他的真面目,又怎么能看出来他变化后的样子呢,我想他随便变个模样都能把我们骗得团团转。”
范非生说:“或者暂时不要执着于他的真面目,可以先从石元富的死查起,到底是他恶意害人,肆意报复,还是有目的有计划地在筹划什么。”
林九讲:“定然不是随意杀人,他既要遮掩石元富的死亡不被发现,又要掩盖自己的踪迹,定是要有大动作。”
谢倾棠和范非生已经待的够久了,话已经传到,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能说的不能说也说了,之后只能看他们造化了。
两人起身告辞,范非生走到墙边挥手现门,谢倾棠跟在后面,最后一步踏进门里回头说:“希望多的这两个人能早日帮你们抓到鬼王!”
秋生一拍胸脯:“会的!”
大门消失,房间里的温度恢复正常,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哐当巨响,几人瞬间回头看向门口。
王齐多相弯腰捡起手机,笑得尴尬,朝他们挥手:“各位上午好,我,我来找我师父……”
施照卿沉默,王齐多相昨天才差点被绑了去卖,今天头上还缠着纱布就从医院里跑了出来,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疼。
施照卿问:“你看到了什么?”
多相支支吾吾,眼神躲闪:“两个人,从墙壁上消失了。”
“你什么时候来的?”
“你们说,要,要抓鬼的时候。”
林九皱起了眉,语气不悦:“既然来了,为何不敲门?”
文才说:“你这是窃密!”
多相脸上顿时爆红,激动起来:“我才不稀罕听你们的秘密,我是来找我师父的,要不是我师父在这儿我才不会来这种地方。再说,我刚刚明明敲门了,是外面汽车正好鸣笛你们没听见,还怪我了!”
施照卿看她一眼,她着急得都快哭了出来,无奈朝她招手:“好了,过来说。”
随后又低声对林九道:“这些事之后再讲。”
林九点了点头,起身坐回了柜台后面去。
施照卿把多相拉下来在自己身边坐下,看见林九远远朝她点了下头,才大致的把千面玲珑的事也和她讲了。
不过没说太多,只说了她现在在帮林九这个道士抓一只鬼,这只鬼很了不得,害死了条人命,刚刚就是地府的鬼差来向他们通报的。
王齐多相的接受能力比秋生强很多,只是惊讶了一两秒,随后全然信了。她红着脸,很亢奋,眼睛里闪着莫名的亮光,握紧了拳头看向施照卿:“师父!那你帮那个道士抓鬼,你也会抓鬼吗?”
施照卿摇头:“我才不会抓鬼,我又不是道士。”
多相朝林九那边看一眼:“那你怎么帮他呢?”
在之前见面秋生和多相讲话就没得到回应,如今她找上门来了,秋生自然不能放过这种机会,迅速坐了过去,抢着说:“哦——施施是鬼差嘛,抓鬼轻轻松松的!”
“真的?!师父!你是鬼差?!”多相问。
施照卿无言闭眼,想把秋生这个口无遮拦的小鬼踢出门去,心中平复两秒,嘴角一扯,对多相说:“他瞎说的,我要是鬼差,我见了太阳早就灰飞烟灭了。”
“不——”秋生正要争辩,那边林九高声喊了一句,“秋生,过来替我称些三七。”
秋生磨蹭爬起来走过去,多相不免多看他一眼,心里有些不高兴,干什么骗我,我又不是真的要偷听你们讲话。
多相嘴巴嘟起来,不太开心道:“哦,也是,那你要帮他抓鬼去了,还有空教我功夫吗?”
施照卿正襟危坐,认真说:“你既然提到了,我也就顺便说了。多相,我教不了你的,以后你也用不着来找我学功夫了,我的本事在这个时代已经不再适用,也不能用,用不好你是要蹲大牢了。
你年纪小,我不想带偏你,之前仓促答应收你为徒也是因为我实在急需用钱,现在正好你在,我把钱转回给你。”
文才一听,这是私事,他也不太适合旁听,也站起来往秋生那边去了。
多相一愣,着急起来,连忙按住了她摸手机的手,慌了神:“别别别!我错了,我不会老是叫你教我功夫了,我不学了,你别这样。我不要你还钱,我只是想多来找你玩儿,你别赶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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