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内温度渐升,瑾王与骆玖语皆是满面绯红。
恭亲王终是察觉异样,这才说道,“要不先用膳吧?”
“好!”
瑾王与骆玖语异口同声。
小筑没有外人,加之恭亲王性情豁达,三人围坐一桌,宛若寻常百姓人家,共用晚膳。
恭亲王好酒,瑾王便陪他浅酌,骆玖语在边关历练,酒量亦是不俗。
三人将那秋露白饮了不少。
“哎,今日我引那些人去对付那个老六,若被你父皇知晓,又要数落我偏心了。他本就是个笨的,你平日里都不放在眼里,又何必戏弄于他?”
“何必?”瑾王瞥了一眼身旁的骆玖语,淡然说道。
“我可未曾让你前去,是你听闻此事,非要凑这热闹的。”
“你个没良心的,莫要以为我不知你心中所想,你自小主意就多。你故意说与我听,不就是想让我耐不住好奇去掺和一脚。日后若你父皇知晓,有我在也能保你无虞。”
恭亲王斜睨一眼,瑾王忍俊不禁,举杯轻抿一口。
“我便是故意,你不还是忍不住去了。”
“你……难怪外界传你凶狠,竟骗着叔祖父去引人杀你皇兄。”
恭亲王转而看向骆玖语道。
“骆丫头,你可知他这人名声不好,十六岁便杀了自己的堂叔祖父,我那堂兄?”
听闻此言,瑾王眸光转冷,随口说道。
“此事不提也罢。”
“提——”骆玖语马上来了兴趣,露出一副谄媚之态,眼中满是好奇,“提提提,我想听。”
瑾王盯着骆玖语片刻,终是败给了她那双眼睛。
转过头自斟自酌,算是默许。
骆玖语虽察觉到瑾王不喜她听闻这些,但对于瑾王当街斩杀亲王一事,却实在好奇得紧。
如今当事人在此,她自是要听听那其中的是与非。
这不比话本子和坊间传言有意思?!
虽被杀的是自己堂兄,但恭亲王并无太多悲戚。
相反,他似是打开了话匣子。
说起瑾王当街斩杀亲王、少时一战成名、封王后被诸多皇室刁难之事。
这其中诸多事迹,骆玖语在话本子上已读过。
如今听来更多却是瑾王不为人知的艰辛。
譬如北狄战场苦寒,皇帝特意赐给瑾王的御寒衣物和救命药品,皆被人中途截换。
他之所获还不如一个普通兵士。
便是如此,瑾王亦不争。
他与其他兵士挤在一处,共御严寒,忍饥挨饿。
譬如他回京都,遭遇刺杀不下百次,更有府中之人暗中下毒加害。
事发后,这些人只是自尽了事,最终查无可查。
譬如他的皇兄皇弟嫉妒他的文武才学。
数次买通杀手和帮派欲要杀他,甚至联手栽赃陷害于他。
若是事发,亦会被太后包庇为孩子之间的玩闹,莫要伤了兄弟情谊。
骆玖语未曾料到恭亲王会与她说这些皇室内的腌臜阴暗之事,却也对瑾王有了更深的探究之意。
酒至半酣,恭亲王的话语愈发多了起来,话锋却是一转。
“骆丫头,我高兴啊。我儿子没娶到君雅,可我这侄孙却娶到你了!”
“……”
这,好似算不得瑾王的英雄事迹吧?
“这臭小子苦啊,这些年不是在战场拼死搏杀,便是偷偷去看你,身边连个贴心之人都没有。”
“……”
“你不知这臭小子每次偷偷跑去西南看你,去时满心欢喜,归时脸色黑如锅底,这还是我头次见他回来还能如此开怀的。”
“……”
瑾王偷偷跑去西南看过她?
骆玖语听得既是茫然,又满心好奇。
数次阻拦,皆未能止住恭亲王的话头。
瑾王只能用手扶着额头,一脸生无可恋的绝望。
“咳,叔祖父向来如此,口无遮拦,你,不必理会他!”
不得不说,瑾王的这番解释,晦暗不明中透着牵强,丝毫没有缓解这尴尬的氛围。
此言一出,更激起了恭亲王的不满。
“谁口无遮拦了?你这臭小子,有了媳妇便忘了爷爷。若论口无遮拦,我岂能及得上你媳妇?”
恭亲王拿起酒杯,轻轻晃动。
醉意朦胧的目光终是落到了“孙媳妇”骆玖语身上。
骆玖语原本只是尴尬之余,借着害羞劲儿低着头,悄无声息地做个听客。
谁曾想,看热闹最后竟落到了自己头上。
“骆丫头,你虽失了记忆,但儿时的话可不能耍赖。我可都记着呢。”
“哈?”
骆玖语莫名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别的小女娃自幼便学得柔弱娇气。你呢,还是尿裤子的孩提时,便要跟这臭小子学武拿剑,还画什么城防图。”
恭亲王言语间又酌了一杯。
此刻,骆玖语终是理解了瑾王先前的阻拦。
恭亲王喝多了,真是什么都会往外说。
“我那时问你,小女娃为何要做那些小子做的事情。你说了什么,可还记得?”恭亲王问道。
“……”
骆玖语心中暗道,都说失了记忆,这哪儿能记得?
“不记得了。”
但她觉得自己当时定是没说什么好话,便打岔道。
“叔祖父,您喝多了,要不今晚就早些歇息吧?”
未等恭亲王搭话,便听旁边幽幽传来一句。
“叔祖父,桑儿说了什么?”
看着瑾王那上扬的嘴角,还有那看热闹的眼神。
骆玖语更觉得儿时的自己定是犯傻了。
“骆丫头说的话,你岂能不记得?”
恭亲王斜睨了瑾王一眼,便学起小娃娃的口气继续道。
“我要跟阿景哥哥一样,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我要做阿景哥哥的娘子,便要与他一般厉害。娘子便是要陪着夫君的……”
这语气、这表情,与那一夜父亲在边关喝醉酒时的模样如出一辙。
儿时的她便是如此不堪?!
骆玖语心中咆哮:男子喝醉了酒,就不能安静睡个觉,就非得什么都往外说吗?
不料,恭亲王表演结束,还不忘嫌弃地补上一句。
“小女娃娃,真是口无遮拦,肆意得很呐。”
这下,她彻底绝望了!
转过头,只见瑾王手扶下颌,兴致勃勃地看着她。
不等她否认,瑾王便戏笑着开口道。
“我记得,你便是这般说的。”
骆玖语彻底无语,一个人即便是失忆,也逃不过证人的“指证”。
而她因为没有记忆,却是连反驳都无法反驳。
“这般率真单纯的女娃娃,你个臭小子好不容易失而复得。如今便要好好珍惜,莫要再弄丢了。”
喝醉的恭亲王突然冒了这么一句出来。
“好,绝不会了。”
瑾王面色认真,难得顺从了恭亲王一句。
“骆丫头,你别看这小子对旁人淡薄得很,对你却是情深义重。他是我们皇室中难得的有情人。所以我才欣赏这小子,帮着他做了不少‘坏事’……”
恭亲王嘟嘟囔囔的声音越来越小,终是趴倒在了桌子上。
只留下酒意上头、醉意入心的两人,和这一片透着暧昧滋味的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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