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是江昱。

谢晗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江昱就那么看着她，眉目清澈，眼含笑意。

当年一别，如今已过九载，早些年依靠书信往来建立了些情谊，但说到底他们对彼此也不算了解，横亘在他们之间的，是陌生的岁月。

好半晌，谢晗才说：“你早就认出我了？”

“也不早，救你的时候认出来的。”

谢晗：“……”

那不就是早就认出来了。

那她刚才还说自己叫宁晗，合着他在陪她演戏啊。

谢晗莫名有些恼怒，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嘟囔几声：“你都认出我了还说自己叫于江。”

江昱不自在地摸摸鼻子，“我总不好戳穿你吧。”

二人对视一瞬，同时笑出声来。

笑声消融了二人之间尴尬的陌生和拘束。

“你不应该在北境吗？为何会在此处？”

收好草药回客栈的路上，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近况。

江昱替谢晗拿掉落在头上的树叶，没将实话说完：“我自北境追查一伙贼人，一路追到这儿来，那伙贼人应当与这家客栈有关。”

察觉到江昱有意隐瞒内情，谢晗也没细问，应当是些军中机密，她不便知晓，便点点头，当做自己知道了。

“那你呢？”江昱问她，“你怎么会在这儿？”

谢晗皱皱眉，将姚州城发生的事尽数说给江昱听，这不算机密，江昱还带了人来，兴许他能抽空出来帮个忙。

听完谢晗的简述，江昱神色严肃：“这么说，你们此行是为了找云岭村？”

“正是。”谢晗点点头，“那蛊虫很是棘手，白姐姐也没把握能完全解开。既然下毒之人是从云岭村出来的，说不定云岭村里有解法。”

“你们有没有想过，姚州城消失的百姓，都去哪儿了？”

谢晗看他一眼，“想过，但实在是想不通，这么多人，能去哪儿？”

江昱抛出钩子：“你们怀疑苗均有造反的苗头，苗均造反，则需要自己的势力。那一支无坚不摧的队伍，除了人，还需要什么？”

“需要什么？”谢晗一头雾水。

“不惧生死，听之顺之的将士，苗均正在借唐蝎子的手打造，可将士有了，还差什么，这支军队才有作战能力？”

江昱并未直接挑明，而是循循善诱，让谢晗自己想通。

谢晗垂眸沉思。

苗均需要一支能完全听从他命令的队伍，所以唐蝎子下的蛊，能让百姓变成行尸走肉，无论苗均下什么命令，只要他母蛊在手，这些行尸走肉都会为他完成。

但光有人还不够，俗话说，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所以苗均除了吩咐唐蝎子用蛊虫控制百姓外，私下还会购置军械，亦或是私下打造军械，来装备自己的军队。

“是军械！”谢晗双手一拍，瞬间了悟，“你是说，姚州城的百姓很可能被苗均抓去造军械了？”

江昱点头：“不排除这种可能，我也只是猜测，具体如何，还得看云琅那边的探查结果。”

他顿了顿，将方才隐瞒下来的话说完：“其实我此次来南邵，是因为有一批要送到北境的军械和战马，被贼人劫走了。我带着人一路追查至此，发现了这家客栈，便伪装成商队落脚，打算引蛇出洞。只是没想到，运气不错，遇到了你。”

谢晗不自在地别开头，不去看他盛满笑意的双眼，轻咳两声后，她疑惑地说：“为何北境丢失的军械，会一路辗转到南诏国境内？”

“那就得问问苗均了。”

谢晗一愣，“你是说，你怀疑此事跟苗均也脱不开干系？”

江昱耸耸肩，“我也不知道，证据未出之前，一切都只是猜测罢了。”

此时二人已走回客栈，半夏眼尖看到谢晗，忙走上来，看到谢晗两手空空，一旁的江昱则满手草药，半夏暗道这人还算不错，随后从接过江昱手中的草药，催促谢晗去歇息。

江昱也附和半夏：“去休息吧，待会儿审那老板娘的时候，我再叫你。”

谢晗刚想说不用，半夏开口要劝，江昱先将话头抢了过去：“你昨夜一夜未睡，身上又是中毒又是受伤的，审问人是个费力活，你若精神不济，我自己审也可以。”

那可不行。

听罢谢晗没再坚持，交代给半夏解毒汤的分量和火候，便起身回房，准备休息。

江昱一路送她到房门口，谢晗走进房间，转过身作势要关门，见江昱还在门口站着，忙叫他别再送了。

“都送到门口了，你快回去吧。”谢晗看了眼楼下鬼鬼祟祟的两人，不由失笑，压低声音说：“你再不回去，你那个手下就得编排你玩忽职守了。”

江昱满不在意：“他不敢。”

谢晗：“……”

见她一副随时准备炸毛的模样，江昱无奈地揉了揉她的头，从怀中拿出一个香囊递给她。

“这是什么？”谢晗接过来细细打量，香囊针脚绵实，绣了朵玉兰花，能看出香囊出自一位心灵手巧的姑娘之手，隐约能闻见淡淡的清香，谢晗轻嗅，有安神的作用，“别人送你的香囊，给我不太好吧……”

知道谢晗误会了，江昱忙解释道：“这是我舅妈给我绣的，里面放了安神的香料，你挂在床前，能睡得踏实点。”

原是如此，谢晗也没推辞他的好意，晃了晃香囊表达感谢：“那谢谢啦。”

“去休息吧。”

谢晗点点头，缓缓关上门，“待会儿见。”

江昱笑：“待会儿见。”

关门坐到床上，谢晗把玩着那个香囊，依照江昱说的，把它挂到了床头。

简单收拾下，谢晗和衣而眠，闻着香囊散发的香味，她渐渐睡了过去。

再睁眼已是午时，谢晗换了件藕粉色的齐腰襦裙，随意将长发编成辫子垂在一侧，收拾好药囊准备出门。

门外传来敲门声，江昱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宁宁，醒了吗？”

谢晗赶忙跑去开了门，江昱也换了身打扮。

赤红劲装，鎏金腰带，衬出他的宽肩窄腰，长发梳成马尾，束以白玉冠，他眉目疏朗，这么一看过去，颇有几分江湖公子的风流倜傥。

“宁宁，下来吃点东西吧，待会儿我们提审老板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