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内，泠风寒正在为暮阳拼死相护的人治伤。

正是落霞山庄的庄主——秋扬枫。

“少主，你没事吧？”彻风等在庙门前，见云璟珩二人归来，急忙上前相问。

“没事。”云璟珩摇摇头，神情有些捉摸不透。

“秋阁主怎么样了？”云璟珩半蹲在泠风寒身边，查看秋扬枫的伤势。

“情况不太好。”泠风寒少有的蹙起眉头。

“求您，救救我家公子。”暮阳捂着胸前伤口，倏然跪地哀求泠风寒。

他与泠风寒素不相识，并无交情，又见泠风寒不像心软爱沾麻烦之人，只得咬牙，厚颜转向云璟珩。

“云少主，之前落霞山庄多有冒犯，暮阳在此向您赔罪，求您救救公子，暮阳愿以命相报，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说罢，竟是要叩拜于地。

“不必。”云璟珩一把扶过暮阳，“暮阳公子不必如此，往日之事，只是立场不同，你们也并未伤到我性命。今日既然遇见，岂有见死不救的道理。”

云璟珩看向泠风寒：“泠兄，果真没有办法了吗？”

泠风寒起身，侧目道：“他身后中了暗器，本不致命，可暗器被淬了毒，耽误太久……已经回天乏术。”

顾愿霖道:“连你也不能……”

“顾愿霖。”泠风寒声音高了几分，“我也不是什么都能做到。”

他甚至……连自己最在意之人的病都治不好。

庙中一时陷入沉默，只有破窗在林风的吹拂下，发出“呜呜”的声响，像离人低沉的呜咽。

“暮阳……”秋阳枫的声音打破了这熬人的死寂。

“公子。”暮阳上前拉住了秋扬枫伸出的手。

秋扬枫面带笑意，哑声道：“哭什么……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我不要……你为了我求人……”

暮阳眼泪止不住滑落，拼命摇头：“没有……我会治好你……公子……”

“不要强求……”秋扬枫缓缓擦拭暮阳脸上的泪痕，神态像老僧一般自若，“我这一辈子，一直在强求……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贪嗔痴，我全尝遍了……”

他恍然松了口气：“暮阳，我快要解脱了……可我唯独放不下你……”

“不要……不要，公子……你别抛下我……我说过，会保护公子……一辈子……”

“暮阳，我后悔没有早点向你表明心意……后悔……没有听你的劝告。答应我，好好活下去，好吗……”

暮阳泣不成声：“我……我……”

“答应我！”秋扬枫拼尽全力抓住他的手，“我……不许……你……自戕！”

暮阳一句话也说不出，只能拼命点头。秋扬枫似是松了一口气，从怀中缓缓掏出一物。

顾愿霖定睛看去——是流雪玉髓！

“云璟珩。”饶是到了现在，秋扬枫也还是那个高傲薄情的阁主，他不信什么情意，更信不过人心。

“这是流雪玉髓，乃是落霞山庄世代相传的宝物。今日，我拿它……向你讨个人情，我要你……护……暮阳平安……”

“主上，我会救你，你不要这样……”暮阳眼眸猩红，双肩不停地颤抖。

顾愿霖看着二人即将生死相别，互为对方考虑的模样，心头一软，昔日种种过节，也便不再计较。

他搭上暮阳的肩膀，安慰地捏了几下。

云璟珩看着沾染鲜血的流雪玉髓，迟迟没有动作。

秋扬枫只道他不肯答应，颤声道：“算我求你……”

“我答应了。”云璟珩接过流雪玉髓，却转手塞到了暮阳手中，“我答应护他周全，可这宝物我不会收下。我不做趁人之危之事，没有这个交易，在下也不会食言。”

秋扬枫蓦得笑了：“好……不愧是清风霁月的云璟珩，从前……是我狭隘了……”

他狭长的凤眼微微眯起，目光在顾愿霖和云璟珩手腕间滑过，怅然道：“第一次见你们的时候，我就……很羡慕你们……若是我也如你们一般……便不会……”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仿佛一个垂垂老矣的长者，已经很累很累，“暮阳……下辈子，换我来护你……可好……”

柴堆里迸发出“噼啪”的声响，在寂静的破庙内格外刺耳。

秋扬枫沉沉地闭上双眼，再也不肯看他的爱人一眼。

所有不甘、怨恨、遗憾，都在阖眼的瞬间烟消云散。

人生一世，不过尔尔。

“公子……公子！”暮阳抱着秋扬枫的尸体大哭，感受着怀抱中人的体温一点点散失。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告诉他，下辈子，他不要他来护他，他还要做他的护卫，保护他一辈子。

顾愿霖转过身，不忍再看。

昏暗的房间内，云璟珩突然觉得有人抓住了他的手。

紧紧的，带着些偏执与紧张。

他给予同样的回应，甚至更猛烈，五指与掌心交叠，难舍难分。

“去那边找，他们一定在附近！”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找不到人，都给我提头来见！”

彻风挺直脊背，正色道：“他们要找来了。”

“需要我来解决吗？不过我的方式可能会有些残暴。”泠风寒冷声道。

云璟珩正待开口，庙外陡然传来一阵鸟叫，听着像是杜鹃的声音。

彻风看向云璟珩，似是知道什么。

“我出去看看，你们在这里等我。彻风，别让大家出来。”

云璟珩说完便出了庙门，顾愿霖正欲跟去，被彻风拦了去路。

“你要拦我？”顾愿霖面露不悦。

彻风放下手臂，解释道：“是平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