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愿霖心虚转头，捏着杯子灌进一口茶。

“不告诉我，我就不知了吗？”云璟珩坐在顾愿霖身侧，语气平淡。

顾愿霖讪笑：“我这不是……怕你担心吗？”

云璟珩不理他，径自问向泠风寒：“泠兄，你方才说，落霞山庄灭了青龙门满门，此话当真？”

“江湖传言如此，但事实，恐怕另有隐情。”

“你是说……”

泠风寒抬眸，语意不明：“青龙门虽不是百年宗派，但也颇有根基。落霞山庄想要在短时间内歼灭青龙门，并不容易。

可若是武林盟推波助澜，那便——”

他这话只说了一半，便不再点明。

顾愿霖神情微变，心下已有几分猜测，但他也不好挑明，只小心打量云璟珩的神色。

云璟珩倒似不在意，哂笑道：“若是武林盟推波助澜，那便易如反掌。青龙门覆灭，刚好可以算在落霞山庄头上，武林盟再借此机会声讨落霞山庄——”

云璟珩声音突然沉下来，竟带了些冷寂：“可谓一石二鸟，计策高明。”

“少主……”彻风看着眼睛猩红的云璟珩，不免担忧道。

“璟珩。”顾愿霖覆手在云璟珩用力紧握的拳，温声唤他。

“我没事。”云璟珩手背上传来温热的触感，在这有力的掌心中回过神。

泠风寒没有再说什么，主动切换了话题：“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是要在这里住一段时间，还是……”

“去青州。”顾愿霖很快答道，“我要带璟珩回逍遥门。”

泠风寒笑了笑，点头答应：“好。”

接着他又补充道：“不介意我也同去吧？江南好风景，我还未见过。”

顾愿霖看了一眼云璟珩，抱臂道：“这话说的，我逍遥门不算富，区区青州前十，还不至于招待不起你泠大教主。”

泠风寒与云璟珩相视一笑，再未叙话。

顾愿霖按着云璟珩又多在田庄调养了几日，每日盯着人将药一滴不剩的喝下，众人这才收拾行囊，赶往青州。

客栈人多眼杂，云璟珩担心武林盟的人认出顾愿霖，便提议不走官道，改走小路。

马不停蹄行将几日，三日后，他们已然行至栖林城外。

“少主，前方林中有一破庙，虽已荒废，但建筑完好，可以暂歇一晚。”

彻风去前方探路回来，带着众人进了破庙。

“哎累死我了，终于可以歇歇了！”顾愿霖一头栽在方桌上，说话的力气都要没了。

“起来，桌上脏，怎么看见什么都要扑上去。”云璟珩拎起顾愿霖的后领，将人提了起来。

“累啊……咱们非要这么着急赶路吗？”

顾愿霖一边抱怨，一边四处寻摸，在供桌上扯了一块布，将桌子、长凳一一擦过。

云璟珩伸手摸了一下凳子，见手上光洁如初，这才坐了下来。

顾愿霖挑挑眉，突然凑到人耳边，贱兮兮地问：“你是不是着急回家见……”

云璟珩耳垂忽得滚烫，垂下眼睫，没有说话。

他是着急，只觉这路走得太慢，恨不得立马能让顾愿霖回到逍遥门。

泠风寒坐在云璟珩对面，不知是在回答谁的问题，慢条斯理道：“快了，此处距栖林城约莫十里，过了栖林，很快便能到达青州。”

“我知道。”顾愿霖挨着云璟珩坐下，在桌下捏了捏云璟珩的手。

他知道云璟珩为何如此着急，也知道他的担忧。

他又何尝不是？

“话说，你身边的流萤姑娘呢？怎么走着走着突然不见她了？”顾愿霖扯开话题。

泠风寒道：“魔教有些事要处理，我让她回关外了。”

顾愿霖又问：“那你怎么不回去？”

这下云璟珩也抬头看向了泠风寒。

“……不是很大的事，暂时不需要我出面。”

“哦，好吧。”

明日还要赶路，众人再不多话。彻风捡了些干柴，在庙内生了火，几人靠着红色长柱，浅浅入眠。

睡至半夜，林中突然传来打斗声，人声嘈乱，兵器相接，四人武功俱是不差，将这声响听得真切。

全部睁开了眼，拿起佩剑，起身防御。

顾愿霖率先道：“走，去看看发生了何事。”

四人循声来到林中，只见一辆马车停在林间，前面两个轮子已然被坎坏，剩下两个斜撑着轿身，堪堪支撑不倒。

马车前有几名侍卫，死死围着后面的车轿，与对面几十个蒙面黑衣人拼杀。

寡不敌众，身中数道刀剑，仍不退让。

而那为首的一名侍卫——

“暮阳！”顾愿霖惊呼。

那身后马车里护着的人是谁，不言而喻。

顾愿霖看向云璟珩：“要救人吗？”

护主的侍卫已经坚持不住，纷纷倒地，眼见只有暮阳一人还在支撑。

泠风寒淡声提醒：“既然击杀的对象是秋扬枫，那对面的黑衣人，便是武林盟的人。”

“救！”几乎是瞬间，云璟珩拔出玉碎，寒光乍现，在细碎的月光下格外明艳。

“少主……”彻风罕见地拦住了云璟珩。

“我知道。”云璟珩回头，轻声道，“但我必须做 。”

下一瞬，他与顾愿霖同时冲出，提剑挡在了重伤的暮阳面前。

泠风寒看着拧眉的彻风，淡淡道：“他若是不救，便不是云璟珩了。”

“还能坚持吗？”顾愿霖问向身后的暮阳。

暮阳满脸惊讶地看着二人：“你们……你们怎么会在这？”

“回头再说。还能动的话就带着你的人先撤，后面有人接应。”

暮阳看看身后摇摇欲坠的车轿，咬了咬牙：“多谢。”

他大步走向马车，将里面的人背了出来，那人背后似乎受了伤，只草草包扎，紫黑色的血渗满大半个脊背。

“你们是何人，敢拦我们？找死！”

对面的黑衣人狠厉异常，二话不说开始动手，顾愿霖挥剑抵挡，将来人一一击退。

云璟珩与他配合出剑，二人搭档默契，剑势如虹，没多久便将十几人打得落花流水。

只是未下杀手，只将黑衣人刺伤。

明月高悬，照得林间仿若白昼，玉碎通体雪白，在月光下熠熠生辉。

倒地的黑衣人爬起后退，不敢再冒然进攻。为首的一名黑衣人盯着云璟珩看了半晌，目光由剑及人，眼神忽然变得慌乱。

“撤！”那黑衣人霍然下令。

云璟珩冷眼看着面前的人消失在林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