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顶楼餐厅,暖黄的灯光和皎白的月光一同洒下,与悠扬的背景音乐温柔交织。
浪漫的烛火在餐桌上摇曳,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
落地窗外,城市的繁华盛景如同一幅绚丽的画卷,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闪烁着璀璨灯光,街道上车水马龙,川流不息。
坐下来后,可以看到华京所有的高楼大厦,像银河的星星一样璀璨。
凌延今天包场了,所以今天只有他们这一桌。
薛简跟凌霍坐在孩子们中间,凌镜先说话:“今天是爸爸的生日,我祝爸爸身体健康。”
接着是凌谨昭说话:“爸爸,祝你生日快乐,年年有今夕,我爱你跟妈妈。”
接下来大家依次送上自己的祝福跟礼物,薛简也把自己的礼物送上。
凌霍看到几个孩子都很有孝心,感慨地说:“今年又是老生常谈,爸爸很谢谢你们每年都抽空陪我过生日,特别是很感谢你们的妈妈,她陪我走过了几十年。”
凌霍说完话,服务员提着吉他过来,递给凌延。
凌延就把椅子往后退了退,跟大家分开,清了清嗓子。
“今天跟往年不一样,我不唱生日歌了啊,唱点别的。”
薛简笑着看凌延,忽然感觉自己的手传来温热的触感,她低头一看,见凌霍握住了她的手。
抬头的时候,发现凌霍笑着看她。
薛简就顺势靠在他手臂上,看凌延给他们唱歌。
凌延的手指落在弦上,带着孩子孝顺的笑意看向薛简和凌霍,轻轻开口,嗓音深情,缓缓唱道:
“跨越山河去拥抱你,多大风浪都在一起,听到最美的记忆,关于你所有的消息,盼望每天都看到你,雨天也风和日丽,花花绿绿的世界里,我只会喜欢你,愿你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安然无恙,愿你的冬天永远不缺暖阳,愿你的明天不再经历雨打风霜,愿你的未来永远热泪盈眶…”
歌声悠扬,如潺潺溪流,淌进薛简的心田。
凌延唱完,语气沉稳了两分说:“刚我从大姐那里听到了二叔跟二婶年轻时候的故事,就想到这首歌很适合你们,所以呢,今天我把这首邵帅的【你是人间四月天】送给二叔二婶,希望他们能活百岁,看着我们几个慢慢变老…还有,也让我遇到个像二婶一样的姑娘,体会一下钻心的爱,要不像我出生了什么都有的人,活着好像总缺点什么,多遗憾啊。”
凌谨熙鄙夷地说:“那还不容易,我下部戏就有个男二,他喜欢上女主,好不容易追到女主,发现女主是他亲妹妹,最后只能痛苦地看着女主跟男主结婚生孩子,自己一辈子打光棍。”
凌榭说:“家里赞助你拍戏,你就接这种戏?”
凌谨昭打趣说:“三姐很变态,就爱这种戏。”
凌谨文说:“你们大哥别说二哥,四妹你最爱看人尸检。只有大哥和二哥正常点。”
凌镜和凌榭在工作上严肃一丝不苟,可以说也是工作狂,家里几个兄弟姐妹都是事业狂。
凌镜前段时间,又升职了。
薛简跟凌霍一直笑着看孩子们聊天,好像他们真的已经不再年轻了,光是看孩子们耍嘴皮子,就觉得真幸福快乐。
窗外原本暗沉的夜空,忽然被一阵轻微却又逐渐清晰的嗡嗡声打破。
薛简拉着凌霍一起转头,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无人机在夜空中闪烁五彩光芒,从城市的各个角落朝着餐厅的方向迅速汇聚而来。
眨眼间,无人机变幻出一个巨大而醒目的一对情侣,悬浮在夜空中,
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紧接着,各大高楼也配合亮灯,勾勒出不同的词:【生日快乐】【四十五周年快乐】【爸爸妈妈,我们爱你】【二叔二婶,我们爱你】
还没等薛简跟凌霍缓过神,无人机开始快速变换队形,年轻的男孩朝年轻的女孩奔跑,他们经历岁月如梭,最后抱住对方,挺拔的身形有了暮年的佝偻,最后白头偕老,一起走向远方。
凌霍平静的心慢慢躁动起来,薛简脸上也全是惊讶与喜悦。
两人对望,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哽住,一时语塞。
薛简问:“当年你准备灯光秀跟我表白,是不是也这么精彩?”
凌霍抿唇,抚摸上薛简已经有白头发的鬓角,眼眶红了:“我觉得比这个更精彩。”
那是他花了很多心血设计的,不管是对白,还是背景,还是灯光,都是他每个细节逐一重复几十次后定下的。
薛简说:“那今天这场灯光秀,由我来跟你表白,好不好?”
凌霍竟然喉咙哽咽,只是注视着她。
那场遗憾的灯光秀,终于还是在他人生快落幕的时候,花了几十年,实现了。
“我爱你。”薛简说,“这辈子好像太短暂,我的下辈子给你,你的下辈子我也要预定,我们还要轰轰烈烈,又平平凡凡地遇到对方,再谈恋爱,再进入婚姻。”
“好。”凌霍抱住她,“如果有来生,我希望世世都是你。”
“大姐,大哥,二哥,你们哭什么。”凌延忽然出声,把纸巾递给他们,“赶紧擦擦,多丢人。”
凌谨昭说:“你自己又眼红什么,鼻涕都流出来了。”
大家笑成一团。
吃饱了饭,凌霍突然说,想去凌家的墓园看看。
几个孩子也跟着一起去,薛简好奇凌霍怎么突然想去墓园。
到了后,凌霍就牵着她往里面走,让孩子们站远点等着。
这里每天都有人打理,很干净,路也很好走,就是昏暗的路灯看起来有点黑。
如果是晚上,薛简不怎么敢一个人来。
但现在有凌霍在旁边,还有那么多孩子在后面,她就觉得安心,不管去哪里,都安心。
一直走到凌爷爷凌奶奶的墓碑前,凌霍才停住。
前两个月清明的时候,他们才来扫过墓,凌奶奶和凌爷爷走了四十多年,连凌霍的爸妈,也走了几年。
薛简问:“突然想来这里,是不是有话要跟奶奶说?”
凌霍搂住她的肩膀,对着墓碑说:“其实我想过个几年再来,但今天孩子们给我过生日,给我们办周年纪念日,就觉得这些话现在说,也不算太早。毕竟我们都有白发了,以后的日子就是相濡以沫,不会再有变数了。”
是啊,时间过得真是快啊,薛简心里酸酸涩涩的:“我现在都快忘记爷爷奶奶长什么模样了。”
凌霍说:“以后我们老去,孩子们也会慢慢忘记我们的样子,至于我们的孙子,曾孙子,他们可能连我们叫什么名字也不会记得。”
薛简指了指那边的墓地,那是凌霍给他们准备的。
“以后他们给我们扫墓就行。”
凌霍沉声说:“奶奶在走之前,说如果以后我听到你说爱我,我们有了孩子,就到坟墓前告诉她一声。我今天带你跟孩子们过来,就是想特意跟奶奶说一声,我听到了你对我说爱我,我们有了孩子,我们一起快快乐乐走过了四十多年,我们的头发也白了,这算是白头偕老,恩爱一生。就跟爷爷奶奶和爸爸妈妈的爱情一样,他们白头偕老,和和睦睦地过完了一生。”
薛简眼眶发酸,抱住凌霍哭:“年轻的时候其实我不怕老去,但时间越来越短的时候,我发现越来越舍不得你,开始害怕时间走得太快。这些年,跟你在一起太幸福了,好像一眨眼,我们就结婚了几十年,孩子也这么大了。好像小念撞到我的事情,昨天才刚发生,我们也才刚刚重逢。”
凌霍看到她哭,心里也堵,时间这道鸿沟,不知不觉间已横跨在他们的岁月长河之上,没有人能改变,所以只能去顺应。
他轻拍了拍薛简的背,试图安抚她的情绪,可喉咙像被什么哽住,一时说不出话来。
许久,凌霍才缓缓开口:“我懂你的感受,我也有跟你一样的感受。年轻的时候,总觉得日子还很长,未来的路还远,但现在回首,才发现时光如白驹过隙,好像你答应我去登记的事,昨天才刚刚发生,我也还没有当新郎。”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感慨与怅惘。
凌霍将薛简搂得更紧了些,似乎要将她融入自己的生命:“以后的日子,不管时间还剩多少,我都会陪你,把每一天都当成最后一天来过。”
他在薛简的额头上落下一吻,像是许下庄重的承诺。
几个孩子在后面,看到他们对对方依依不舍的,感慨又感触。
等他们过来了,凌镜说:“爸,妈,要不我们过段时间抽个空,一起去溪谷那儿玩玩?”
当年薛简跟凌霍带孩子们去的希望小学,经过几十年的变化,希望小学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大家都搬到了城里住,后来就改成露营山庄,取名溪谷山庄。
希望小学建起来后,薛简跟凌霍还带着孩子们去过几次,后来工作忙,孩子们慢慢大了,再也没有去过。
凌谨念说:“正好我没去过,去那边放松放松。”
凌延说:“那时候我还没出生呢,这我可得去看看。”
凌谨昭就挽住薛简跟凌霍的手说:“爸爸妈妈去的话,我当然也得去咯。”
薛简看到女儿乖乖的模样,就握住她的手,温声说:“好,妈妈和爸爸也很久没有出门去玩了。”
半个月后,一家人一起开车出发。
他们应该算是自驾游。
路上,他们打卡各地的特色美食,偶尔会自己动手,不过最后都不是很好吃,只能让跟来的厨师善后。
凌延是几个人中,最活泼好动的,不用司机去问各地特色美食,他去路边买小吃的时候,就问老板附近的美食在哪里,都有什么。
薛简对凌霍说:“大哥要是知道凌延接了一半自己的性格,你说会高兴还是不高兴?”
凌霍说:“高兴不高兴不知道,反正要是被大哥瞧见凌延闯的那些祸,估计大哥能看到年轻时候的自己有多么荒唐。”
车开了大概三天,他们到了溪谷山庄。
薛简跟凌霍先去了凌霍当年支教的学校。
两个人牵着手走,村上几乎没人了,只有偶尔一辆车经过。
他们站在山坡上,学校的操场已经成了停车场。
荒草长满校园各个地方,教学楼隐没在草后,仿佛沉入一片绿色的沼泽中。
原本色彩鲜明的教学楼,在时间的海洋里渐渐褪色,墙面、玻璃片片脱落,大楼变得黑黄破旧,像是历经百年没人住过的阴森老宅。
凌霍说:“二十五岁那年,我到这里支教,还有两三百个孩子,操场上跑满了叽叽喳喳的学生。后来跟你带着孩子来,那时候孩子就开始少了,现在别说孩子,连附近的村庄都没什么人。”
凌霍二十五岁那年,薛简二十一岁。
那时候,他们真的很年轻,好像有无数种可能,最不值钱的时间,现在变成了奢侈品。
薛简跟凌霍在山庄里住了五天,摘菜,喂养家禽,煮饭,还一起做红薯窑,种树等等。
把山庄所有的活动节目都参加了一遍。
薛简跟凌霍退休了,不需要再到公司去上班。
凌镜他们终究是要上班的,几个孩子在山庄住了几天,就从山庄回去了。
薛简跟凌霍又计划一起游遍全国各地。
凌谨熙说她不像哥哥姐姐们有单位,需要去上班,她想陪着去。
凌霍没同意,凌谨熙哭唧唧地说:“二叔,我想跟你们多呆一点时间嘛。”
说起几个孩子,大概是从小没有妈妈,凌谨熙十分敏感,而且很黏人,比凌谨昭还要黏她。
最小的凌谨月博士毕业后,倒是性格很要强,是华京大学很年轻的老师,学生们都很怕她。
凌霍说:“二叔二婶的时间就这么多了,二叔想单独陪陪你二婶。”
薛简就摸了摸凌谨熙的头发:“二婶会每天跟你视频的。”
薛简跟凌霍去的第一个地方,是凌霍留学的城市。
虽然物是人非,但薛简还是很开心。
可能是时间太久了,很多事情她记得有点模糊,所以就开始一遍遍地问凌霍当初他们是怎么认识的?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学校的哪个地方?他们是不是还去爬过山?两人是不是还都送对方去过医院?
凌霍很有耐心,说他们第一次见面,就在华京大学的荷花池旁,他还记得那天她的模样,穿的是白色T恤跟牛仔裤。
而且还记得,她读书的时候,就喜欢这么简单地打扮。
薛简问完他们结婚前的事,就开始说婚后的事情。
说起当年没有他,可能她就不会有勇气去跟王纺和解,也不会知道当年王纺离婚后再也没有回来找她的原因,也不会知道薛建怀戒赌是因为他的原因。
也不会知道当年梁庭突然跟她表白,还带着一种算计在里面。
她问:“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梁庭故意设计,让你看到他向我表白的?”
不知道是因为时间太久,凌霍也记不清楚,还是因为这个话题始终是个沉重的话题。
凌霍想了很久,才说:“跟你领证的半年后确定的。之前我只是有点怀疑你不是会用这种方法拒绝别人的人,后来我从你跟我聊天的内容里,慢慢分析出,也许那条信息不是你发的,而是梁庭背着你发的。再后来,我们拍婚纱照的时候,他打电话过来挑衅我,我就确定,信息是他发的。”
薛简跟凌霍从国外回来,又去了好几个城市游玩。
两个人每到一个城市,就给孩子寄点特色回去。
以至于在他们游玩的期间,凌家天天有快递上门。
凌镜他们下班回家后,第一时间就是拆快递。
见过了各种风俗人情,薛简跟凌霍再次回到家,已经是半年后。
薛简有次在沙发上看电视,不知不觉睡着了。
凌霍就要抱她回房间,竟然发现自己抱起薛简的时候有点吃力,大概是他真的老了。
这种无力感让他有点恐惧,年轻时候的意气风发真的不在了。
薛简从床上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找凌霍,看见他坐在厅里看报纸,就觉得心安。
她叫阿姨把凌霍这几十年来,送给她的首饰全拿出来。
她给每件首饰写上凌霍为什么送她这个首饰,她当时收到首饰时候的心情。
凌霍看到她写得聚精会神,觉得她真是小孩子心性。
薛简说:“我才不是什么小孩子心性。”
她抓住凌霍的手,把自己送给他的轮回绳套到他的手腕。
“人家说,如果在临终的时候戴上这个轮回绳,下辈子一定会可以再相遇。”
她忽然黯淡,明明知道答案是不可能,却又想从凌霍嘴里听到自己想听见的答案。
“你说人有下辈子吗?”
凌霍没回答,第二天叫凌延给他带幸福绳回来,他也要给薛简编一个。
等到编好轮回绳,套到薛简手上,他才哄着薛简说:“下辈子,我们肯定能靠这个认出对方。”
薛简看着自己手上精致的轮回绳,笑了起来:“有了它,就算下辈子我忘了一切,也能顺着这根绳子,找到属于我们这一世的回忆。”
凌霍握住薛简的手,故事已然写满,其实很不舍得,他们度过了悠悠岁月。
这一世的缘份,竟然就要落幕了。
他们的爱情里,他们的婚姻里,都没有辜负过对方。
凌霍认真凝视薛简的面庞,也许他们都老了,但依然是对方心中唯一的爱人。
都说死亡是离别,但他认为,死亡是重逢,出生是离别。
他和他的爱人,一定会很快再次重逢,不管用什么方式重逢,他们都会再次在一起。
晚上,薛简躺在床上,她用“我爱你”搜索自己跟凌霍的微信聊天记录,发现全是凌霍密密麻麻发送过来的“老婆,我爱你”,最后一个我爱你,是在半年前。
薛简把我爱你都看了一遍,直到凌霍洗澡过来,她才把手机放下。
凌霍躺下的时候,她看到凌霍手上没有带轮回绳,于是立即就下床,把轮回绳套到他手上。
薛简叮嘱:“以后睡觉也要带上…不能摘下…”
“好,记住了。”凌霍认真回应。
薛简喃喃自语,“我们都这么大年纪了,万一…万一…反正你记住,你得一直戴着,下辈子我们才能相遇…”
“好,以后我洗澡也不摘下来…”
躺下来的时候,薛简握住凌霍的手。
来生,希望在十八岁那年,让她炽热地去追求凌霍,在最年轻的时候,跟凌霍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然后结婚,再相濡以沫地过着婚姻生活,一起平平淡淡到白头偕老吧。
薛简眼角湿润,视线模糊。
希望有来生吧。
不要因为各种原因错过彼此。
薛简透过黑暗,看着凌霍慢慢模糊的模样,好似时光倒退到了她十八岁那年。
她看到了那个二十一岁的凌霍,那个表面上热情温柔,背后炽热而又沉默的男孩。
那个多次跨越一个个国家,独自坐上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只为来见她一面的男孩。
他带着期盼一人回来,又带着欢喜一人离开。
他所做的一切事情,不只是为了家人而顺道过来看她。
他来来回回地重复着这段酸涩又甜蜜的暗恋,直到看见她接受了别人的表白,痛苦地结束了这段孤独而又以为有结果的旅程。
回顾这一生,她的人生是圆满的。
有了爸爸妈妈的爱,有丈夫的爱,有孩子的爱,她的事业超出了自己给自己设定的上限。
此生,她,无憾!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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