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2 别业遇袭

惠训坊这座别业,虽然环境优雅、建筑精致,院舍布局也不错,但却有一点不美,那就是太过靠近洛水,夏日要担心暴雨水涨,冬日又过于阴寒,并不适合四时长居。

张岱在参加完府试之后便搬回康俗坊大宅常住,这别业里只留下一些仆员居住维护,日常偶尔用作接待宾客的场所。

入坊的时候,张岱便看到坊中许多人家宅邸内外都已经布置起了彩灯之类的装饰物,甚至在坊街上也有装饰华美的灯轮。

元宵节乃是元日之后的第一个盛大节日,唐人对此佳节也是十分重视。单单城中解除三日宵禁,就足以让闾里百姓们喜乐不已,通宵欢愉。

当来到自家别业门前时,张岱忍不住向西邻的岐王山池园看了一眼,发现这宅园仍然大门紧闭、十分冷清,他脑海中又不由得云阳县主的身影。

虽然解除的时间并不长,但这位县主在张岱心内却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除了姿容秉性的投契之外,当然也在于县主对自己的信任,之前在长安分别时便将重财寄于己处。

皇帝对于在世的兄弟多有温情照拂,但当去世之后态度却凉薄起来。诸如申王丧期未出,故邸已经被转赐旁人,申王虽然绝嗣,但毕竟还有过继的嗣子与妻女多人,如此情景也的确令人唏嘘。

云阳县主将那五十万贯钱帛寄于己处,想必也有分散风险的意思。尤其岐王子息薄弱、宠眷日衰,其他几房皇室却是子息众多,而李唐宗室向来不是什么彬彬有礼的仁人君子,被吃了绝户也不是多稀罕的事情。

张岱也是虱子多了不怕咬,并不怕因此得罪那些觊觎岐王家业财产的皇室成员们,反正他也没打算跟这些人好好相处,尤其是在年前那一场宫宴之后。

那五十万贯钱已经陆续到位,张岱用的倒是还不多,除了有几万贯追加到河南、河北的救灾事宜之外,主要还是经营长寿寺的净土院,翻修寺院投入千余贯,剩下的就是在香山附近购买土地。

他所购买的主要是山野岭地、百姓桑田,这些地方往往并不适合耕作浇灌,只能用作桑林果园等经济型树种的种植。

无论到了什么年代,土地都是最基础、也是最稳定的生产资料。

张岱掌握着这么庞大一笔资金,想要追求稳定的收益,重点当然也要放在购置土地资产上面,有了持续稳定的收益之后,才能在保障自身利益的同时维持净土院养老计划的发展。

只不过他的思路并不同于那些热衷圈占膏腴良田的达官权贵,他认为小民本身抗风险能力不高,而参与社会复杂经济活动的资本和能力有限,所以应当占据那些只要勤恳耕作就能有稳定产出的良田。

至于那些有心治业的达官显贵,本身有着禄料封物等收益托底,而且还掌握着可观的社会资源,抗风险能力既高,对于社会商贸讯息的掌握也更多,所以更应该承担风险更高、操作环节更多的经济行为。

但实际的情况却往往相反,越是处于社会上层之人越趋向于垄断能有稳定持续收益的社会资源。

底层人士往往被逼到走投无路然后奋起反抗,经过一段极度混乱之后秩序渐生,那些掌握一定社会资源的人士便开始分头下注、窃取成果,然后继续下一个轮回。

林野岭地、百姓露天由于产出有限,甚至于大片撂荒,开发难度颇高,就连河南府在进行括田的时候,都不将之纳入到括田的范围之中。

张岱有钱,也舍得投入成本去开发,所以在极短的时间内便购买到许多的岭地陂田。

说句不好听的,就算这些岭地最终开发不出来,假使他有能力将伊水两岸川谷都买下来的话,来年有机会提兵上洛都方便!

当然这就扯得有点远了,他为了救灾而在河南河北组建起众多的织坊,自然也需要大量的生丝原料。在诸州植桑还未见功效之前,先在洛阳植桑造林建立个生产基地也能维持生产、降低成本。

张岱也拿不准云阳县主认不认同自己的投资思路,但眼下距离县主除服还有两年多的时间,他也希望这段时间里能做出一些成绩出来,希望能获得县主的认可。

他站在门前遐想许多,过了一会儿才又走进自家宅门里,然后便安排仆员们准备酒食筵席,自己则楼上楼下的溜达闲逛一圈。

随着时间到了中午时分,李峡等人也结伴到来,接着便登上这别业西楼,一边俯瞰着隔邻岐王山池园有些萧条的景致,一边唏嘘感慨起来。

当仆佣们进奉酒食、张设起筵席时,李峡顿时便敲案不满起来:“张六太吝啬,家中难道没有训养的艺伎伶人?全无色艺相侍,只面对几个面目可憎的厌物,纵有酒食、如何入口?”

张岱家里自有伶人侍婢,之前便有王翰送来的,后来又从王守贞家中带回小蛮与晚晴。

但他也是有点虚伪,去别人家里做客若得色艺侍奉,半推半就也就接受下来了,却有点接受不了自家已经与自己有了亲密关系之人再呈献色艺以娱宾客。

所以今天过来他连阿莹都没带,只留下几名仆妇整治餐食,此时听到李峡叫闹,他便也不客气的笑道:“残冬寒春,有此温酒热食仍不足?李九还唤色艺,我入场踏歌你看不看?”

“你若有汝阳王的才艺,我为何不看?”

这小子也来劲,望着张岱谑言道,因见其他几人有些茫然,于是便讲起年前那场宫廷宴会上的情景,讲到张岱被汝阳王大比分领先时,更是眉飞色舞起来,一副乐见朋友丢脸的损友姿态。

只是最后他又忍不住叹息道:“可惜此獠才情太高,末了竟为圣人赞为城北徐公。尔等诸徒,谁知此典?”

他回家翻了一遍《战国策》,恶补了一下知识点,才算搞清楚意思,这会儿便忍不住卖弄起来,准备给众人上一堂课。

然而大家却不给他这机会,听他讲述完毕之后,便纷纷向张岱举杯贺其能得圣人青眼赞许,气得李峡在旁哇哇大叫,又连连要求主人去新潭附近访船伎。

张岱瞧这小子今天着实有点放浪,大概是春节前后这段时间在家被管的有点狠,于是便抬手招来丁青,让他去新潭那里看一看。

都下两个风月中心,一个是左右教坊所在的明义坊附近,一个就是新潭周边,这两处地界多有色艺谋生的歌姬伶人。张岱也只是听说过却还没见识过,趁着招待这饥渴难耐的家伙之际也见识下新潭船伎风采如何。

丁青这里刚下楼,外间坊街上突然响起急促奔马声。

初时张岱还未以为意,只道坊间谁家儿郎又在街上奔行赛马,可是当听到马蹄声越来越近,他心中便暗生不妥之感。

这时候,丁青也匆匆冲回楼上来,脸色难看的疾声道:“阿郎、不好了!是王太子仆,正引几十徒卒向此来!”

张岱闻言自是一惊,也来不及跟李峡等多做解释,当即便起身对几人说道:“你等速从宅后翻邸出坊,王守贞自仗家势、作风跋扈,此来必存意不善!”

“张六说的什么屁话!方才还席中讨酒,这会儿怎能独自离去!王守贞又如何?”

说话间,他一脸豪气的走到窗旁向下一望,正见到王守贞等人直向门内涌来,一个个都手持刀杖、气势汹汹。

见到这一幕,李峡脸色也是陡地一变,缩头回来惊声道:“你是如何得罪了他?这是要杀人啊!”

此时宅中奴仆都被逐往后方去,王守贞在锁定张岱的位置后,便也喝令那些甲卒将这阁楼给团团包围起来,然后站在楼外叉腰怒吼道:“张六速速滚下来,日前你自我家私自携走两名逃奴纳于户中,我多方查问才知是你这狗贼所为!速速交出我家逃奴,下楼叩首请罪,否则我决不饶你!”

张岱正想着王守贞突然闯进来是要怎么刁难自己,听到他喊出的这个借口后,一时间心内也是直呼卧槽,这家伙做事简直比他还脏,还特么带这么玩的!

李峡这会儿也一脸惊疑道:“你真私纳了他家逃奴?是男是女、色艺如何?竟让张六做出这么不体面的事情!”

“他胡说八道呢!”

若是今天那两侍女待在别业中被抓个当场,张岱或还要自觉头疼,但这会儿自是要矢口否认。

他疾步来到窗前,向下看了一眼,然后便沉声说道:“王某因何前来寻衅,我亦有知,不必诈言其他!往昔虽非至交,但也薄有人情,今你如此行事,是要与我结仇到底?”

“你既知前有人情,竟还坏我好事?今日纵使结仇,我又有何不敢?速速滚下来,乖乖受缚!”

王守贞听到这话后神情更怒,当即便挥手和喝令道:“速速冲上去,将此獠擒下受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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