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意的手指,几乎要嵌进掌心的嫩肉里。
指甲上精心涂抹的蔻丹,折射出冰冷的光泽,如同她此刻的心情。
凭什么?
凭什么那个慕悠漓打了人,毁了礼,还能若无其事地带着那两个小杂种享受天伦之乐?
而她,却要在这里忍受禁足的屈辱,连寿宴都可能无法风光出席。
西厢传来的隐隐笑语,像一根根细小的针,扎进她的耳朵里,刺得她心头发疼,更生出浓浓的妒恨。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压下翻涌的情绪,脸上重新挂上惯有的柔弱委屈。
但那双眸子深处,却淬着毒液般的怨毒。
慕悠漓,还有那两个小东西,你们等着。
寿宴,绝不会让你们好过。
与此同时,唐府的书房内,气氛压抑得仿佛凝固了一般。
唐陨枫脸色铁青地坐在书案后,手指烦躁地敲击着桌面。
昨夜父亲回来后,并未过多苛责于他,反而对那个突然出现的“贵客”关怀备至,言语间甚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讨好。
这让唐陨枫心中的不平衡感瞬间达到了顶峰。
他才是唐家的嫡长子,未来的继承人。
那个来历不明的男人算什么东西?
父亲的态度,无疑像一巴掌狠狠扇在他脸上,比慕悠漓那一掴更让他感到屈辱。
再加上寿礼被毁,柳如意受罚,桩桩件件都像是在打他的脸。
他猛地一拍桌子,上好的紫檀木发出沉闷的响声。
“岂有此理!”
伺候在旁的小厮吓得一哆嗦,大气都不敢出。
唐陨枫眼神阴鸷,胸口剧烈起伏。
他原本只是想在寿宴上给老太爷一个“惊喜”,顺便打压一下慕悠漓的气焰。
但现在,他改变主意了。
他要闹大。
他要让所有人都看看,谁才是唐家真正该被重视的人。
他要让那个高高在上的父亲后悔。
更要让慕悠漓和那两个碍眼的小鬼,付出代价。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意,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
寿宴,会很精彩的。
西厢偏院内,对外界的风起云涌浑然不觉。
蛋糕的雏形已经在慕悠漓的指导下渐渐显现。
虽然材料简陋,工具也不齐全,但三个脑袋凑在一起,充满了探索的乐趣。
面粉的香气混合着蛋液的甜腥,弥漫在小小的空间里,驱散了昨日残留的阴影。
“姐姐,这个要打多久呀?豆豆手都酸啦。”
唐豆豆举着一个简易的、用几根筷子捆在一起的“打蛋器”,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小脸红扑扑的。
慕悠漓拿起布巾,温柔地擦去他额角的汗珠。
“很快就好了,豆豆真棒,帮了大忙了。”
她接过打蛋器,加快了搅打的速度,手臂稳定而有力。
雪白的蛋清在她手下逐渐变得蓬松、洁白,如同堆积的云朵。
小小在一旁看得目不转睛,小嘴微张,满是惊奇。
“哇,姐姐好厉害,像变戏法一样。”
慕悠漓被她逗笑,眉眼弯弯。
“等下烤出来会更神奇,会变成软软甜甜的糕点。”
她耐心地解释着每一个步骤,尽量用孩子们能听懂的语言。
这不是她第一次做蛋糕,但在这种环境下,和这两个小家伙一起,却有种别样的温馨和满足。
看着孩子们重新绽放的笑脸,她觉得一切辛苦都是值得的。
这份亲手制作的“寿礼”,或许不够贵重,但饱含着她和孩子们的心意。
也是她对这个冰冷大宅无声的反击。
无论唐府有多少阴谋诡计,有多少冷眼排挤,她都会尽力为孩子们撑起一片温暖纯净的天空。
就像此刻,窗外的阳光正好,洒在他们身上,暖洋洋的。
他放轻脚步,如同暗夜中无声滑行的猎豹,悄然行至西厢偏院的窗边。
并未急着惊动里面的人。
窗纸被暖黄的灯火映照得通透,清晰地勾勒出屋内几道交叠的身影。
一道纤细的身影正端坐桌旁,微微侧着身,耐心地对着两个矮小的影子低语。
是慕悠漓。
她的声音透过薄薄的窗纸传来,不再是白日里那般清冷,而是带着一种被炉火烘暖的柔和。
唐豆豆的小脑袋凑得很近,小脸上已不见先前的惨白与惊惧,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好奇,一只小手还笨拙地伸着,似乎想要帮忙,却又怕弄糟。
唐小小则依偎在另一侧,小小的身子绷得直直的,眼神专注地盯着桌面上,仿佛那里藏着世间最有趣的秘密。
桌上散乱地放着白色的面粉,几只空了的蛋壳,还有一个盛着淡黄色液体的粗瓷碗。
慕悠漓正低声解释着什么,嘴角弯起一个细微的弧度。
那不是他常见的那种带着疏离和戒备的浅笑,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真实的愉悦。
这笑容像是在她惯常冷硬的面容上滴入了一滴温水,瞬间晕开了层层叠叠的柔情,驱散了眉宇间那股挥之不去的冷厉。
一种他从未在她身上窥见过的温暖,就这样毫无防备地展露出来。
他立在窗外廊下的阴影里,身后的灯笼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沉默地投射在地面上。
屋内的光线温暖而明亮,柔柔地打在慕悠漓含笑的侧脸上,为她的轮廓镀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
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胶着在那抹笑容上。
心口深处,仿佛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轻轻撞了一下,留下一种奇异的、微微发烫的感觉。
这感觉陌生,却并不令人讨厌。
原来,卸下防备的她,竟是这般模样。
原来,她也会有这样柔软得近乎脆弱的一面。
他静静地凝视着,时间仿佛在这一刻放慢了脚步。
屋内,孩子稚嫩的提问和慕悠漓耐心温柔的解答,交织成一曲宁静温馨的旋律,隔着一扇窗,轻轻敲打着他的耳膜。
又过片刻,他才缓缓收回目光,眼底的沉思之色更浓。
他无声地转过身,来时悄然,去时亦无痕。
廊下的灯笼依旧摇曳,光影晃动,仿佛什么也未曾发生。
只是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他心头那一丝不易察觉的灼热。
寿礼之事……他眸光微动。
或许,他确实可以帮上一点忙。
至少,不能让这份难得的温暖,轻易被府中的阴霾所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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