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探望领导

“学生江夏陈子安,拜见司业大人!”

中年人抬起头,打量两眼,见来人器宇轩昂,眼神中透着自信和坦荡,于是点点头。

“倒是个纯直的后生。无需多礼,绣青为人正派,你既是他推荐,本官信得过。来,坐过来罢。”

绣青是邓来鸾的字,文安之还是很认可这位同科好友的。他指了指火炉侧面的座位。

陈吉发扭捏了下,小心翼翼的坐上半边。

“不必拘束。何时来的南京?”

“十月二十五那日来的,在南京逛了几日。猜着大人平日肯定忙,就干脆等休沐过来拜访,倒是叨扰了。”

“倒也无妨。老夫只爱读书论道,不喜应酬。邓兄与本官是同年及第,在京候官时经常一起纵论古今,算得上志同道合。往后你不用如此生分,在南京本官算你半个长辈,无论学业生活,但有需要,都可以来找老夫。”

听到文安之这话,陈吉发觉得文司业还真是有学者风范,不像普通的官员,与他交谈如沐春风。

“那学生往后就不客气了,还望司业大人不嫌。”

“这几天住在哪里?可还习惯?”

“如今在报恩寺边上住着,还算便利。”

“打算什么时候进京?”

“二月初九会试,算算时间,最快也要**天时间,学生打算充裕点,过完元宵节就出发。”

“嗯,是要打充裕点。如今河南不靖,路上流寇贼匪多,除了早些出发,还要寻几个身手好的镖师护送。”

“学生记得了。”

“还有两个月时间,在南京也不要耽误学业。南京人才济济,大儒众多,你若有时间,多拜访几家书院,博采众长,对考试有好处。”

“谢大人提点!今日来拜望,也是存了请教的意思。还望您不吝赐教。”

“哦?你在江夏师从何人?”

“蒙师江夏熊广源夫子,座师乃江夏教喻陈鉴。”

文安之不知道熊广源何许人,但陈鉴有些名气,作为学术界的大佬,文安之读过陈鉴的文章。出于严谨,他就指点了陈鉴,没提熊广源。

“陈鉴治史还算有一套。平日里读什么书?”

“学生求学时日尚短,目前只一门心思读经史,其余杂学涉猎不多。”

“不必过谦。王阳明、刘宗周的书都读吗?”

这个问题若论学术,当然普普通通,但若是放在大明末年的官场,却是一道送命题。

王阳明是心学大师,主张学以致用,主张结合实践理解经典,是明朝中后期儒学革新的代表人物;刘宗周是理学大师,主张存天理灭人欲,赞颂绝对理性,君子慎独,以个人德行而感化天下。

围绕心学理学之争,明末各大学派的儒生们争论不休。

到明末时期,部分儒生吸收心学中的观点,开展了轰轰烈烈的“复古”运动,便是要重读孔孟,重解经典,目的,便是要打破理学垄断,崇尚学以致用、服务实践。

但以李贽为代表的心学继承者,却认为“复古”不过是为理学“灭人欲”寻找新的载体,主张遵从“童心”。心学和李贽的观点不被官方认可,但却有较大的民间市场。

然而,更加悲催的是,即便是以“复古”温和修饰理学的复社运动,最终还是因为皇帝个人的忌惮而破产,大明王朝以政治改革促社会改革的内驱因素被皇权压弯。

着名的《五人墓碑记》便是诞生在这个背景之下。

后期,复社残存人员虽然在南明的抵抗运动中出力颇多,但终究是无力回天,使华夏沦丧。

而崇祯七年的南京,正是复社发展盛极一时的时候,以南京为首的江南各大城市,都有复社活动,“复古”思想几乎被大多数地方实干派官僚所认同。

文安之如何想,陈吉发心中没底。

“学生偶尔读过些短文杂评,并未深入研究。”

“莫要紧张,”文安之听出陈吉发的谨慎,语气中带着笑意,“你我只探讨学问,不必过于拘谨。说说看,王学与刘学,哪个更符合你心意?”

短暂考量,陈吉发决定实话实说。

“时至今日,刘学必亡国,王学虽更贴实际,然,亦不能匡扶社稷。”

“哦?倒是头回听说这等说法。谈谈看?”

“刘学在于君子德行,然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升斗小民,为利可以弃德,虽教化有用,然面对生老病死,贫困潦倒,小民无心思德,惟愿活命尔。故,刘氏君子之学,只适于衣食无忧者修养心性,于柴米油盐无用,固尔治国必亡。”

“哈哈,有趣,那王学呢?”

“阳明讲学以致用,强调经典要与民生实际结合,这思想是进步的,有用的。但阳明又讲,天理存乎一心,心中有圣人,所为皆圣举,却是治国之大忌。人各有思想,天下学派众多,若人人皆举圣,人人存乎一心便可得道,便会各行其是,天下分崩。此外,还有举圣言以为恶者,若无法度约束,自然干乱社稷。”

“有些道理。既然如此,子安认为,该如何是好?”

陈吉发顿足,郑重拜道:

“唯十六字尔:严明法度,体民疾苦。实事求是,与时俱进。”

文安之沉默片刻,似乎是在思索,然后回道:

“似有些道理。然如何理解,如何实行,还需要细细详说。既然打算正月二十五出发,还算有些时日。不如你将刚才的观点,抓紧写篇策论如何?到时候老夫帮你看看,定能有所助益。”

“谢司业大人提点!学生必准时完成!”

应下了这件事情,又聊了些别的学术问题,文安之又语重心长叮嘱陈吉发。

“子安,北京、南京皆繁华所在,进了城,诱惑很多,乱花最易迷人眼,求学不倦,在于保持本心。如今大街上绫罗绸缎都是各地赶考的公子,但又有几人真的能做一辈子学问?求一辈子真理?有些人忘了根本,以奢靡斗富为乐,有些人沉迷享乐,流连秦淮画舫,有些人标新立异,学着女子华服美妆,皆不可取,你且好自为之。”

“司业大人教诲,学生必铭记于心。”

“嗯,你先回去温书,礼部那边,老夫还有几个旧友,待你策论作成,就拿来老夫帮你看看,若是言之有物,老夫就予你推荐上去,多少能为你求个赏识。”

这便是难得的提携之恩,陈吉发又连忙谢礼。说完这些,文安之端茶饮,陈吉发便起身告辞。

外面,王石头与同样来自湖广的文家小厮正在用乡音吹牛,看起来聊得开心。文大人见了慈祥一笑。

“难得见着家乡人,子安努力考试,为湖广增光。”

“定不负大人勉励!”

陈吉发嘴上说着动人心的口号,实际上出了文宅,白天还是去忙生意上的事情,到了晚上才抽空写策论。

由于有系统辅助,他写文章省了大量查资料的时间,倒是不担心完成的问题,就是其中的观点要认真斟酌,投其所好。若是观点让教授们反感,写的再好也是白搭。

先放下此事,陈吉发奔波谋划的第一个生意,是彩染布。

之所以是彩染布,而不是普通布匹,主要是因为普通布匹是大宗商品,大规模织布,不仅需要资金和技术,更重要的是需要大量的劳动力。

在明帝国晚期,江南一带虽然已经有了上千人的大规模工厂,但大量的劳动力仍然掌握在宗族和地方士绅手中。陈吉发在江夏苏家湾能够大规模动用劳动力,是因为他得到了当地士绅的支持,但在南京没有这个条件。

此外,明朝的织染中心在松江府,松江布几乎占到了整个明朝布匹产量的七成以上。从松江输送到应天府的布匹,一年就有三十万匹以上,其中不乏世家豪族的产业,陈吉发立足未稳,还没有资格参与分这块蛋糕。

彩染布就相对好得多,细分市场较小,附加值较高,适合小规模初创,也适合快速积累利润。

彩染布在明朝算是奢侈品。

例如,最差的白布一匹不过二钱银子。青布、黑布、蓝布等单色布匹,大约三至四钱一匹。更加细腻的色彩,比如天青色、湖蓝色、鹅黄色、柳绿色,由于染料难于收集,往往要贵至七八钱,甚至一两银子一匹。至于花纹布、多彩布,就更是昂贵,通常卖起来都是论尺的,往往数尺布就要一两银子。

主要原因在于,明朝染布主要采用灰染工艺,用木板雕刻成需要印染的纹样,然后贴在布上,用油蜡和草木灰封住纹样空隙,再将处理好的布染上颜色,晒干,洗去油灰,便能得到精美的彩染布。

灰染工艺直到民国时期仍然是染布的主要工艺,只是将木板换成了油纸或者油毡,成本更低,效率更高。而且,民国时期有了化学染料,成本比明朝时要更加低廉。

而如今,让陈吉发搞化学染料的确是勉为其难,但他能优化工艺,优化染料配方,部分降低生产成本,从而占领小份额彩布市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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