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梵的身体已经不受她控制，她从来没经历过这样的痛苦。

不是单纯的疼痛，不是简单的情绪波动，而是一种彻底的撕裂、翻涌、冲撞，让她仿佛被扔进了一个无法逃脱的情绪炼狱。

所有的记忆、所有的痛苦、所有她不愿去回忆的一切，都在这一刻被放大，被扭曲，被逼迫着展现在她的脑海中。

——琳妍死了。

这件事，她一直都知道，可在这一刻，那个画面变得更加清晰，更加刺眼，更加真实。

她仿佛又回到了那片冰冷的空间，看见自己的姐姐倒在血泊中，眼角带着浅淡的笑意，嘴唇微微颤抖，却再也发不出声音。

“……琳妍？”

她的喉咙发干，想要伸手去触碰，可是琳妍的身影忽然像是风中的沙砾，缓缓消散了。

——像是从未存在过一样。

“姐姐！！！”

她猛地伸出手去抓，却什么也抓不到，她连自己的姐姐最后的触感都记不清了。

不……这不是真的……

可她的脑海中，琳妍的声音却反复响起。

“……琳梵，别哭了。”

“琳梵，没事的。”

“琳梵，你要保护好自己。”

她明明已经死了……为什么还要这么温柔？！

你就不能责怪我吗？！

“——都是因为你。”

一个冷漠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琳梵猛地睁大眼睛。

是她的声音。

不，不对……这不是她的声音，这是——

她的身体猛地一僵，像是被狠狠地掐住了喉咙。

“你才是害死她的罪魁祸首。”

“是你太弱了。”

“如果你足够强大，她根本不会死。”

“你有什么资格活着？”

“你还不如死。”

……停下，停下，停下。

琳梵颤抖着，想要挣脱，可是那些声音源源不断地涌入脑海，像是要将她彻底撕碎。

她的记忆被撕裂，她看到自己站在父亲的病房外，透过玻璃，看见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男人，如今只剩下了一副空壳。

“爸爸……是我，琳梵。”

她轻轻喊了一声，可对方只是怔怔地看着她，眼神空洞，甚至没有一丝焦距。

她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他忘了她。

和以前一样。

和过去无数次一样。

琳梵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心脏快要炸裂。

“不，不是的……！”

可她的记忆没有停下，而是继续翻涌。

她看到年幼的自己站在母亲的墓碑前，看到父亲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低声安慰她说：“没事的，我们还有彼此。”

可是他后来连她都忘了。

她看到南浔的笑容，看到阮清逸递来的书，看到顾以恒的皱眉，看到简司沉默的眼神……

她害怕他们也会消失。

害怕他们也会死。

害怕他们会像琳妍一样，毫无预兆地死在她面前，消失不见。

“不要……”她的声音颤抖，低不可闻。

她害怕。

可是情绪没有停止，梦魇般的幻象将她彻底吞噬——

她看到自己一个人站在格伦哈的废墟上，看到整个世界崩塌，看到无数陌生的面孔倒在她脚边，看到自己的双手沾满了血。

“……都是你的错。”

“你不该活着。”

“你是个怪物。”

“你只会带来灾难。”

她的指甲几乎嵌进了掌心，脑海中，唯一的念头疯狂地叫嚣着…

停下来，求求你，停下来。

可这就是她的情绪。

她的痛苦，她的绝望，她的负罪感，她的不甘，她的恐惧，她的悲伤……

全部，都被释放出来了，她无从躲避。

她只能，承受。

她的意识已经彻底裂开，像是要被这些极端的情绪吞噬，彻底陷入疯狂——

可就在那一瞬间，她听到了一个声音。

微弱，却清晰。

“琳梵。”

她猛地一震。

是谁？

谁在叫她？

她抬头，看见了一道微光…那道声音在黑暗中回荡，仿佛带着某种无法抗拒的力量，将琳梵从无尽的情绪旋涡中硬生生地拉扯出来。

她猛然睁开眼睛。

天旋地转的眩晕感瞬间袭来，像是从极寒之地骤然坠入炽热的火焰，她的呼吸紊乱，胸腔剧烈起伏，像是下一秒就要被撕裂成碎片。

她还活着…

可是，她的脑海里，所有的情绪仍旧在燃烧。

那些极端的情绪全都还在，她的身体还没挣脱那种灼烧感，依旧像是被逼入了绝境，依旧无法自控。

“……哈啊…”她颤抖着吸了一口气，喉咙干涩得几乎要裂开。她的眼前仍旧是破碎的幻象，记忆与现实交错，痛苦与愤怒交融，她无法分辨自己究竟身处何方。

可她知道，她不能再沉沦下去了，她必须撑住，必须撑住——

她的指尖狠狠地抠进掌心，甚至能感受到皮肤被指甲刺破的痛感，硬生生的流出了鲜血。

刺痛让她回神了一瞬，她终于意识到，她仍旧跪坐在地上，身侧的气息翻涌不定，黑色的情绪潮汐正在四散流淌，像是某种即将吞噬她的怪物。

她的意识还有些恍惚，但她隐约感觉到，自己刚刚真的差一点彻底崩溃。

……如果没有那道声音。

是谁？

谁在叫她？

她抬起眼睛，浑浊的目光扫过周围。

世界仍旧模糊，她的思维仍旧被冲刷得支离破碎，可是她看到了远处的四个人。

他们正站在屏障的另一侧，目光透过层层情绪屏障，落在她身上。

他们都在看着她。

南浔的手狠狠砸在屏障上，嘴唇颤抖，眼睛猩红，像是要拼了命地闯进来。

阮清逸的拳头微微收紧，眼底的冷静已经彻底被焦灼取代，嘴唇微张，像是刚刚喊了她的名字。

顾以恒站在后方，手掌紧紧按在南浔的肩膀上，脸色沉得骇人，哪怕一直冷静自持的他，此刻的眼神也染上了少见的怒意。

简司站得最远，他的脸色比所有人都要苍白，他的眼神比所有人都要阴沉，他的手指攥得死紧，连骨节都泛着青白色。

琳梵的呼吸猛地滞住。

那道叫她的声音……是他们。

是他们四个。

在她即将彻底坠入深渊的那一瞬，是他们在叫她。

他们一直站在那里，从未离开。

他们的眼神里，没有任何犹豫，也没有任何厌恶，只有焦急，只有担忧，只有拼尽一切都想把她拉回来的决绝。

她的心脏狠狠地收缩了一下。

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翻涌而上，让她的眼眶瞬间泛红。

她还活着。

她还在这里。

她不是一个人。

她还有他们…

她的指尖颤抖，胸腔里的情绪狂乱冲撞，可这一次，她努力地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去抓住一丝清明。

“……我没事。”她哑声开口，嗓音几乎破碎，“别担心……”

她用尽全力撑住自己的身体，缓缓站了起来。哪怕她的四肢仍旧沉重，哪怕她的意识仍旧晦暗不清，哪怕她的情绪仍旧混乱不堪——

可她站起来了。

她没有输。

林岚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眼底终于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变化。

她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