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1章 八百个跟头

“红红脸,出出汗,没什么不好,对吧?孙副处长。”

李学武将手里的文件丢在了桌子上,看向简易房窗外的建筑物说道:“不看着就犯错啊。”

“对不起,秘书长,是我们监督不严,管理出了漏洞……”

李学武没想听孙家珍的解释,摆手说道:“先解决问题,我现在不想谈追究责任的事。”

“秘书长,给我们一周的时间,我们一定完成调查和整改工作,一定不会耽误整体工期。”

孙家珍脑门上全是汗,本就不多的头发覆盖不住渐亮的脑门,这会儿汗水混着油脂,活像是刚刚从水里冒出来的河马。

“好,我给你们时间进行调查和整改,”李学武的拳头拄在了桌子上,下面就是举报信,他讲道:“纪监和安监会进驻项目组,指导和帮助你们完成这项工作,没问题吧,孙副处长?”

“没问题,我们坚决服从组织的决定——”

孙家珍满嘴的苦涩,他现在哪里好跟李学武讲条件。

现在只是介入调查,真把李学武惹火了,纪监和安监介入的就不是项目组,而是工程处了。

建筑工程出了问题,就不会是单一个体的问题。

原因很简单,这就不是一个人、两个人能完成的工作。

建筑工程是由很多人配合着来完成的集体工作,这里有猫腻,一定是有很多人参与的。

李学武不想耽误了工程进度,更不想挥泪斩马谡。

但是,这个口子不能开,谁敢触碰安全质量的红线,他就是红星厂发展的敌人。

对待敌人不需要仁慈,否则那就是对自己人的残忍。

没再看项目部里一群低头鹅,李学武迈步出了简易房。

工棚区,不少听到消息的工人和干部们围在这里看着热闹。

李学武扫了一眼众人的表情,心里忍不住叹息一声,转身向来时的方向走去。

真是应了鲁迅先生的那句话,裙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杀一儆百的事这两年可没少做,都快特么成杀百儆万了,可还是有人为了一己私利铤而走险。

“领导,不等孙副处长了?”

聂小光见只有李学武一个人上车,主动问了一句。

李学武则是看向车窗外长出了一口郁闷气,说道:“不用等了,让他自己走着回去。”

“嘿嘿——”

聂小光跟韩建昆的做事风光不同,情绪表达也更丰富。

刚才来的路上,他就已经听了不少,大概也猜的出来。

工程处孙副处长坐在后排,屁股下面就像是有钉子一般。

如坐针毡,他把这个成语演绎的淋漓尽致。

“到什么时候都会有害群之马,水至清则无鱼嘛——”

他给李学武来了这么一句,打着了汽车,在项目部一众人胆战心惊的目光中离开了工地。

工业展览馆是临时上马的项目,可预案是去年做的。

李学武就怕监督不到位,主体责任落实不到位,所以才倾注了更多的关心。

也许是这份关心惹来了有心人的关注,举报信送到了他的案头,这还能忍得了?

不过这两年是厂里的建设大年,工程项目很多,虽然他已经很注重验证工程质量了,可难免的会有漏网之鱼。

厂里最新成立的消防大队、保卫大队、监察大队,都有被他安排着对工程施工执行了监督。

尤其是监察大队,涉及到了工程、食品、安全等等。

这一次李学武不仅要举起屠刀砍向工程处,监察大队也跑不了,即便那是他的老部队。

不过举报信能送到他这里,就说明有人想要看到这一结果。

李学武做事有原则,可也不会给别人做了嫁衣。

他要到施工现场亲眼看看,同时也给各个工程项目提个醒。

对工程质量,他和管委会都是认真的,有了问题一定会追究到底。

别说什么这个年代绝对没有豆腐渣工程,什么时候都有,得看你看不看得住,管的紧不紧。

真把工程质量跟脑袋和帽子关联在了一起,李学武倒是想看看谁这么头铁,要钱不要命。

“小光,你觉得应该如何防微杜渐,杜绝工程施工的人为隐患?”

李学武似是无心的发问,又好像是故意的考验。

聂小光想都没想地说道:“这还不简单,先查他一波,把逮着的拉到工地上排队枪毙。”

“一天毙一个,看看谁敢偷工减料。”

“呵呵——”李学武听着这小子的胡言乱语,忍不住地轻笑出声,“你上学的时候一定没有好好学习历史。”

“这跟历史有什么关系?”

聂小光边开车边说道:“咱们现在不是说的防范偷工减料的事吗?”

“哎——这里面的关系可大了,熟知历史可以观古今,明现在啊。”

李学武看着窗外说道:“你应该听说过明朝的开国皇帝朱元璋的故事吧。”

“听过、听过,”聂小光笑着说道:“刘宝瑞说的《珍珠翡翠白玉汤》嘛,朱重八。”

“嗯,你说的对,就是他。”

李学武点点头,说道:“他跟你一样,对贪腐一事最见不得,也不能忍,你知道他是怎么惩戒贪腐的吗?”

“呃——这个我还真没仔细学过,”聂小光迟疑着回道:“古代的工程建设也有这种问题吗?”

“何止啊——”李学武轻笑一声道:“金陵的宫殿都敢偷工减料,就在朱元璋的眼皮子底下。”

“然后呢?”聂小光好奇地问道:“朱元璋怎么处理的?”

“然后?他跟你想的一样。”

李学武靠坐在座位上,表情微妙地说道:“他把那些人剥了皮用稻草填塞摆在那警戒后人。”

“这倒是个狠人啊——”

聂小光点头道:“那明朝的干部一定非常的廉洁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困扰了我们几千年的问题早就解决了。”

李学武微微摇头道:“恰恰相反,明朝朱元璋在位期间,吏治最为严苛,但**仍旧不断。”

“为什么?明朝的干部就不怕死?”

聂小光忍不住回头看了李学武一眼,问道:“还是杀的太少了?”

“不,朱元璋没有考虑到人心和人性,也忽视了制度的约束,”李学武给他解释道:“所以到了后来,明朝出现了锦衣卫这个特务机关。”

“可即便是有了锦衣卫,这吏治也没有清明多少,该出现的问题也依旧出现。”

聂小光现在也糊涂了,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并没有再继续说话。

李学武则是淡淡地说道:“纪监工作更像是在一块破布上打补丁,哪里要坏了,钉几针,哪里有漏洞了,补上几针。”

“所以你能看到的是,穿在咱们身上的这件衣服补丁摞着补丁,破破烂烂的,但还是能穿。”

“如果破烂到不能穿了呢?”聂小光好奇地问道:“到时候是不是就……”

“我反正是不敢想——”

李学武笑着说道:“没有了这身衣服,我也冻死了,所以我要积极主动地打补丁。”

“我好像理解您的意思了。”

聂小光虽然没认真学习过,可基础还在这摆着呢,他爸也没少给他讲这些大道理。

李学武话里的意思已经非常的直白易懂了,无论是勾连几针,或者是打补丁都可以。

但不能动作太大了,这件破衣服禁不起折腾。

如他所想的,一天毙一个,那确实能起到震慑作用,但真让人习以为常了,那就更可怕了。

果然,他不是做干部的材料,更理解不了李学武这样干部心里的弯弯绕。

今天的这段对话,却也教给了他一个道理:他当司机是正确的,至少不用费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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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突然想起约我了?”

香塔尔眉目间温情流转,看着李学武问道:“你该不会是想我了吧?”

“不想你怎么可能约你呢。”

李学武完全没在意她话里的歧义,也是一语双关地讲道:“有事情想起你了嘛。”

“只有在有事情的时候才会想起我来?”

休息室包厢里,香塔尔语言极尽撩拨的意味,看起来也是旷日持久了。

李学武好笑地瞧了她一眼,问道:“见到我们高副主任了吗?谈判的进度怎么样了?”

“这么忙还约我出来,该不会就是想问这个吧?”

香塔尔怀疑地打量了他,道:“真想关心谈判进度,你问问你们津门的团队,或者给我打个电话就算了,何必浪费时间又浪费感情的呢。”

对方的幽怨已经撞李学武脸上了,他也是无奈地摇了摇头,道:“我今天来可是说正经的事呢。”

“你的意思是谁不正经啊?”

香塔尔瞬间恢复了典雅的神情,气质都变得冷艳起来,一改刚刚的风烧。

“关于建筑工程公司的合作,”李学武点点头,看着她说道:“我准备引入监理机制。”

“哦?”见李学武真的说起了正经事,香塔尔也认真了起来,看着李学武问道:“难道出了什么事?”

“一点点,内部的问题,”李学武倒是很坦然地讲道:“我们厂的监察部门已经介入了。”

“我的意思是预防为主,这样的损失完全没有必要,”他解释道:“监理团队对工程质量要直接负责,请圣塔雅集团负责这项工作很有意义。”

“让我们当坏人吗?”香塔尔一瞬间便懂了李学武刚刚说的“一点点”小问题是什么了,“你要积极推动我们双方在工程上的合作?”

“只要是不违反合作的宗旨,这又有什么不可的呢?”

李学武摊开手讲道:“我一向支持互利互惠为基础的经济合作形式,对谁都是一样的态度。”

“我倒是希望如此呢——”

谈钱的时候不能谈感情,谈感情的时候不能谈钱,在这一点上,香塔尔同李学武一样有原则。

李学武摊了摊手,讲道:“您好像对红星厂目前的对外合作政策有所误解,或者曲解了。”

“您一定能看到我们今年所释放出来的诚意,同样的,您也能感受到我们内部庞大的市场。”

他点了点沙发扶手,道:“无论外部环境如何变化,如何的复杂,作为合作方的我们必须始终坚信一点,那就是尊重彼此的经济特点,在互利互惠,合作双赢的基础上进一步推动对外贸易工作。”

“我们红星厂始终抱着坚定的信念,解决一切在合作活动中产生的问题,这在过去的一两年里已经得到了证实和实践。”

“当然,我当然理解你的话。”

香塔尔点点头,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淡定地说道:“但在形式面前,大环境日趋恶劣的状况下,快速推进合作项目的落地,也是一种共识。”

“关于这一点,我们厂没有任何的意见,相信您在同李主任和高副主任沟通的过程中也充分了解到了。”

李学武坦然地讲道:“我还可以给您透露一条消息,红星厂已经拿到了对外设立分支机构的手续,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在配合联合储蓄银行同港城东方时代银行之间的外汇合作基础,我相信很多事都大有可为。”

他微微侧了一下头,看着香塔尔认真地讲道:“一些非必要的谈判和合作,就可以放在港城来完成,反而把内地的风险降到了最低。”

“为了方便对外合作,我们所表现出来的诚意,我想没有人可以拒绝,或者否定。”

“我听说了,安德鲁受邀在港城组建买家俱乐部。”

香塔尔有些幽怨地看了他,讲道:“有这样的想法为什么不跟我问问呢,我们圣塔雅集团也可以出面为红星厂做奉献的。”

“叫安德鲁买家俱乐部多俗气啊,真不如香塔尔买家俱乐部好听,你说呢?”

“我能说什么?”李学武好笑道:“我们从来不会限制合作伙伴的发展和亲近的友谊表现。”

他摊了摊手,道:“安德鲁先生有意在离开前为我们做点什么,我们也是盛情难却啊。”

“你这话是在点我吧?”香塔尔看了他说道:“我在离开前部也为你做了……什么嘛。”

“为红星厂,”李学武点点头,强调道:“我们十分感谢圣塔雅集团为红星厂做的所有贡献。”

“我去建筑工地看了看,贵方的设计团队一直跟在工地上,条件很艰苦,我们十分的感动。”

“说点实在的吧,李先生。”

香塔尔见他如圣人一般的面对她的撩拨不为所动,坦然地讲道:“在商言商,没有足够的代价,我们在未来的合作中收缩合作范围是一定的。”

“就像这一次达成的直升飞机和客机的采购协议,”她缓缓点头道:“以后可能都会被限制。”

“我们没有办法绕过国内的监管,再进行第三方的操作,你们应该有所准备。”

“很意外,但也在预料之中。”

李学武并没有表现出惊讶的态度,点点头,坦然地讲道:“自从遭遇了五八年的背叛,我们对任何对外合作都已经有了防备之心。”

“没有人能辖制我们,也没有任何组织能控制我们,就算技术再一次面临封锁也绝不投降。”

“我相信,我相信你们有这样的毅力。”

香塔尔点点头,看着李学武问道:“所以,你们对圣塔雅集团的设计团队还满意吗?”

“满意,可以说非常满意,”李学武对这些工作倒是没有说瞎话的意思,坦率地讲道:“无论是从工作质量,还是态度上,我必须公正地说一句,他们是这个世界上最优秀的设计师团队。”

“谢谢,谢谢你的肯定,”香塔尔说道:“这对于我们来说,非常的重要。”

“这是我评估是否继续完成在内地的工程业务布局的一个参考重要依据,”她看着李学武说道:“能得到你的认可,也坚定了我继续投资的信心。”

“如果你相信我,”李学武看着她认真地说道:“投资这里就是投资未来。”

“生态工业区、钢城工业区、营城造船厂、营城港区、津门贸易管理中心、国际事业部等等。”

李学武掰着手指头讲道:“这一系列的建筑工程,我都希望该设计团队能延续合作,继续发挥作用,给内地的建筑行业树立起一个标杆。”

“你态度上的转变让我有些意外,”香塔尔看着李学武惊讶地问道:“难道你现在就不怕我们抢占你们的行业标准,向你们输出行业垃圾了?”

“我们有评判是非的标准和能力,”李学武并没有回避这个问题,而是认真地讲道:“我相信圣塔雅集团也有真心实意想要在内地投资发展。”

“如果红星厂能作为一座桥梁,帮助和扶持圣塔雅集团落地,那圣塔雅集团在市场空白的状态下,帮助内地树立起标准且行之有效的行业标准又有何不可呢?”

“你说的真好听——”香塔尔盯着李学武的眼睛,好一会儿才微微摇头说道:“可我还是很含糊,你们是否做好了制度变化的准备。”

“不,我想你误会了,”李学武微微眯着眼睛看着她说道:“我们的制度由着先进性和代表性,我更希望圣塔雅集团在引进技术和标准的时候做出适应内地发展和需要的调整和修改。”

“要打造符合时代需要,符合内地需要的工程建筑体系,要一个属于内地的行业标准。”

李学武的话说完,香塔尔终于理解图穷匕见这个成语的用法了,他这一刀直接戳在了她的心口窝。

稳,准,狠,一刀致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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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接孩子啊,才下班?”

李学武一下车,便有老邻居们上来打招呼。

有的是顺路,有的是故意顺路,就是为了在他面前混个脸熟。

对于大院里的邻居们,李学武一贯是和颜悦色,保持着应有的和气和态度。

一一应了声,答复之后这才进了大院。

迄今为止,把他惹毛了的,好像还真就只有死鬼三大爷一个人。

这老抠儿把他恶心了个够呛。

当然了,他也没饶了对方,两人属于互相伤害,一报还一报。

也不知道为啥,此前大家认定的,后院刘家父子俩才是鸡飞狗跳的根源,可当闫富贵没了以后,这院里却真的消停安宁了下来。

尤其是院里进了新人添了口以后,任是谁都能感受得到,大家的日子平淡了许多。

可千万别说平淡不好,平平淡淡才是真啊。

没谁想要见天儿的看人家热闹,家长里短的,前院闫家已经演绎的淋漓尽致。

这大院里才三四年的工夫,巨大的变化让大家都有种想要按下心来好好过日子的心态。

其实大院里的变化,正映衬了时代的变化,形势的变化,大院里人心思定也反应出了当前时代普遍的思想。

反正李学武现在很少见到大院围墙上再有张贴五颜六色横幅或者条幅的了,也没有贴一些大字告,对某些人进行人身攻击的情况。

这种手段已经落伍了,现在的矛盾也转移到了其他的方向,底层老百姓反而是最先稳定下来的。

“呦,今儿下班可早啊。”

刘海中从后院里出来,见着李学武笑着打了声招呼,“我还整琢磨着,啥时候见着你问一嘴。”

“咋地了,您还有要问我的事啊,”李学武玩笑着说道:“可千万别为难着我。”

“呵呵呵——是保险的事。”

刘海中倒是直接说了,没跟李学武扯别的,坦率地问道:“你说这保险应该不应该办啊?”

“如果按照职工福利待遇算的话,我们的养老和医疗是不用自己另交的。”

“还有就是工伤保险、企业年金以及住房公积金,我到现还没弄明白这里面的弯弯绕。”

他看着李学武,认真地问道:“你要是有空就给我说说?我也好跟院里传达一下。”

“要我说啊,任何保险都没有白交的。”

李学武想着接了孩子赶紧回家吃饭的,这会儿也是长话短说,捡重要的讲了。

“医疗保险和养老保险是咱们集团企业自持的,这意味着您在拥有原本的保险基础上,再享受一定的福利保障待遇。”

他解释道:“您也知道,按照现有的医疗保险制度,在厂医院的救护范围内,并不能完全覆盖到所有的医疗救护范围内。”

“企业医疗保险作为一种补充,有效地给企业职工增添了一份保障。”

李学武见李姝领着弟弟从屋里出来了,便招了招手,继续说道:“我给您说实话,原有的保险制度是企业缴纳,工人享受,往后一定会有困难。”

“至于说会怎么困难,怎么处理,我现在不知道,也没法讲清楚,我说了您就一听。”

他接了儿子抱了起来,道:“厂医院这一次制度变革,上新了很多设备和器械,作为联合工业医院,不可能亏损运营的,您得有个心理准备。”

“再说养老保险,企业缴纳的部分,你们能领到多少不用我说,有现成的例子在。”

“缴纳企业自持的养老保险,多领一份养老金总不会错的吧?企业年金也是一样。”

他看向刘海中解释道:“您要是觉得没有几年就退休了,完全可以不交,但刘光天应该交的。”

“工伤保险和医疗保险是两回事,工伤保险是一定会进行商业化运行的,这个厂里已经决定了。”

李学武认真地讲道:“未来企业会给职工缴纳工伤保险,有了事故发生,一切费用都是从保险里扣除,不会再有特别抚恤金的存在了。”

“这——这不是说厂里不管了?”

刘海中惊讶地问道:“难道出了工伤,还得是保险来管我们的救护和护理?”

“原则上是这样的,而且还有特别的要求,”李学武看着他强调道:“正常的工伤会覆盖到所有的养护,但违规操作是不在范围内的。”

“这在一定程度上要求和规范工人要严格按照安全生产标准来施工,否则出了事厂里不管。”

“这——这可真是——”

刘海中一下子愣住了,有点不能接受这种转变。

李学武点点头,说道:“您的心情一定同其他职工一样,难以理解这种制度的变化。”

“但您要知道,以前厂里出了事故,难界定是谁的问题,更难衡量补偿标准。”

“但把问题交给保险,有着专业评估和管理团队来负责,什么样的工伤都有了补偿标准。”

“这其实对职工更有利啊。”

李学武颠了颠儿子,继续说道:“其实包括医疗保险和养老保险,未来都会进行商业化运行。”

“企业年金和住房公积金更适合年轻一代的职工,毕竟要考虑到未来生态工业区工人新村的房屋转化和出售的问题。”

李学武讲到了核心问题,“厂区内部的土地和房屋性质与咱们大院不同,不受房管局管理。”

“厂里现在把这一块儿工作交给了劳服公司,后勤也在负责,但未来会成立物业管理公司负责。”

他点点头,说道:“您只需要知道,任何保险都不是白交的,可以根据自己的未来需要进行缴纳和登记,目前除了工伤保险是强制的,其他还是自愿缴纳。”

“我再多说一句,”李学武笑着讲道:“医疗保险也好,养老保险也罢,您缴纳一块钱,厂里同时给您缴纳一块钱,您的保险金可是两块钱啊。”

“啊啊,我有点明白了——”

刘海中也是听了个糊涂,似懂非懂的样子,不过心里已经有了决定。

李学武他们这些领导一定是会缴纳和登记的,甭管是做样子还是做代表,他们绝对不会亏了自己。

“这保险还真不是你想多交就能多交的,也算是一种待遇了。”

李学武点点头,说道:“干部的工资高,缴纳系数不变的情况下,交的钱也多,厂里给补的也多,实际所得也多,您明白了吧。”

“明白,明白了,”刘海中要算这笔账就清楚的多了,“工资越多,享受的保险待遇越多是吧。”

他就说嘛,这些领导干部琢磨出的保险政策一定是有猫腻的,不会让他们自己吃了亏。

这样看来,交的多、补的多、得的也多。

以养老保险为例,他按40块钱的标准交,李学武按130块钱的标准交,退休领到的养老金就差着成倍的系数呗。

现在还看不出来,等退休了就知道了。

“爸,您还没去呢,”刘光福带着个女人从后院出来,见着他爸站在这说话,离老远的便招呼了一声,等走过三门才看见李学武,不好意思地招呼道:“李哥,我没看见您在这。”

“呵呵,这是要出去啊。”

李学武打量了他一眼,也看了他身边的女人,看样子是他媳妇呢。

早晚来了这么多趟接送李姝和李宁,刘光福的媳妇儿他还真是第一次见着。

刘海中也反应了过来,点了点儿媳妇给李学武介绍道:“这是光福媳妇,叫陈玉琴。”

介绍完了儿媳妇,他又介绍了李学武道:“这是住在咱们对门的,咱们厂里的秘书长,你跟着光福叫李哥吧。”

“李哥好——”

陈玉琴倒是会说话,微笑着点点头,算是打了声招呼。

李学武则也是点点头,回应道:“我们不常回来,第一次见,但我也是从小在这个院里,二大爷看着长大的,不用多客气。”

“隔壁老孙家,说是晚上坐一会儿,让我过去,我这不是遇着你了嘛,想多问一嘴。”

刘海中不好意思地点点头,说道:“其实也没啥事,现在家里有他们两口子,我倒是闲着了。”

“挺好的,光福是要说买车吧,买了吗?”

李学武想起了前段时间他问自己的事,打量了对方说道:“我是听说现在的活很好干,真有这个心思也别错过了机会。”

“还在想着呢,有点犹豫不决。”

刘光福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一想到一千多块钱扔出去,就有点心疼,我现在挣钱也不容易。”

“也是,还是得看个人意愿和打算。”

李学武点点头,示意了对面闫家问道:“闫解放兄妹仨应该还行,你没打听打听啊?”

“打听了,解放也没瞒着我,确实辛苦,也确实挺赚钱的,很多人都跟着买了车跑运输呢。”

刘光福点头解释道:“尤其是联合储蓄银行有了贷款的政策以后,咱们厂职工没机会进厂的子女都在琢磨这个,不少已经买了车开始干活了。”

“这也是厂里给职工子女开的一条出路,”李学武看着他讲道:“如果你没有现在的工作,其实也是要考虑走这条路的。”

“贷款买一台三轮车,去货运站跑运输,全年都有活儿,包括咱们厂里的供应链系统、短途运输、工件运输以及全城的货运和客运。”

李学武看着他说道:“咱们职工子女反应还是慢了,排子车工人早就大胆地开始干了。”

“我也在跟货运站的人提意见,要把更多的运输任务交给红星厂职工子女来做。”

“我听说了,解放回来跟我说的,”刘光福笑着解释道:“他说咱们厂职工子女跑运输,其实比外面的人好做,因为很多货都是咱们厂里的任务。”

“你们也都知道,目前厂里正在进行人事制度的变革,很多职工子女无法接班上岗。”

李学武讲道:“不是厂里绝情,不优待职工子女,而是新时代的新式装备和设备没有一定的文化和基础是完成不了实际操作的。”

“尤其是日新月异的产业标准升级管理,就算是二大爷上新的生产线,他也含糊。”

“这个是一定的——”

刘海中点点头,说道:“我去看光天的时候往新厂转了转,确实标准很高,确实不一样。”

“二大爷这样的高技术人才都含糊,你说没有文化基础的职工子女进了厂能干嘛?”

李学武摊开了一只手,讲道:“未来三产和配套型产业,会向厂职工子女进行一定的倾斜。”

“除了现有的从联合学校考进厂这条唯一的通道,就只有当兵转业或者退伍才能分配进厂。”

他很直白地讲道:“剩下的就只能做厂里的配套服务和劳动,在这一点上,厂里未来都不会动摇,因为现有的厂职工人数太多了,必须压缩。”

“所以,先有了这个机遇,谁先反应过来,谁就先得了,再有就得等以后了。”

李学武瞧见母亲从屋里出来,笑着点点头,说道:“行了,我们这也得赶紧回家吃饭了。”

“京茹月份大了就别累着她了,要不行我过去住几个月,给你们做做饭,带带孩子。”

“还是算了吧,家里也有一摊子事呢。”

刘海中一家同李学武母子两个道了别离开,李学武则也给母亲说了会话。

“我回头再研究研究,看有没有合适的,再请一个来家里帮忙,等京茹生产了,孩子大一点了再安排。”

“你们俩也真是,一个会做饭的都没有。”

刘茵叹了口气,说道:“让你们在单位吃也不现实,毕竟还有孩子在家呢。”

“实在不行啊,孩子就在我这吃了饭再回去,你们两口子都在单位里吃得了。”

这安排倒是跟现在很多双职工家庭一样,孩子在奶奶或者姥姥家吃,夫妻二人在厂里吃。

有的人还会算小账,媳妇儿厂里的饭菜便宜,就会顺着借媳妇儿的光吃晚饭。

哪怕是节省一分钱呢,也会这么做。

“再说,再说吧——”

李学武知道母亲是节省的性格,不想李学武再请个保姆多花钱。

秦京茹从现在开始算,怀孕生孩子,等孩子大一点,至少也得一年半才能再上班。

就算是把孩子带到李学武家里来,那也得忙活着好几个孩子,终究是不方便的。

秦京茹很担心李学武不用她,其实李学武心里也琢磨着是否继续用秦京茹。

都是当妈妈的,他怎么好意思让秦京茹撇了自己的孩子来照顾李姝和李宁啊。

就算是她有婆婆帮忙,也割舍不了母亲和孩子之间的感情啊。

所以,他更倾向于请个姑娘来家里做事,这样既方便,又保险。

真请个小媳妇来家里,时间长了,哪怕是秦京茹,丈母娘也会多想。

现在都只是安慰秦京茹,不让她多心,等真的生了孩子,韩建昆的工作也稳定了,她也就不想着来家里上班了。

至于说从哪里请人,找这样合适的,李学武也在琢磨着,这个时候请人帮忙,真是个麻烦事。

家里有很多东西需要一个安全且信任的人来做事,真像秦京茹这样的还真就不多见。

顾宁曾经提过,想要问问单位,有没有合适的保姆,这个年代确实是有这样的服务岗位。

但从单位里出来的,哪个不是奶奶,到时候是人家伺候他们啊,还是他们受人家的气啊。

李学武每当想起这件事的时候,都恨不得努努力,依靠自己的级别混到配置服务员。

其实冷静下来,他也不由得苦笑,笑自己想瞎了心了。

就算是配置了服务员又能怎么着,这年月服务员出事的也不少,不是跟保卫就是跟领导的。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啊?”

秦京茹见他们爷仨进屋,便抱怨道:“饭菜都做好了,可左等右等你们就是不回来。”

“遇着后院二大爷了,多说了几句。”

李学武一个人抱了两个孩子,像大力士一般。

李宁学会走路了,是真正的走路,不再摔跟头了,可能是拜够了。

有人说小孩学会走路的过程要摔八百个跟头,吃够了苦头才能学会走路。

李学武也不知道李宁到底摔够没摔够八百个跟头,现在倒是比以前活泼了,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当然了,他说的话李学武是听不懂的,他姐姐大概能听得懂,姐弟俩从车上就说个不停。

韩建昆自从同聂小光交了班以后,早晚便不再来家里吃饭了,都是在单位吃。

由于工作的缘故,他这刚熟悉岗位,倒是真用了心,经常的加班。

等从单位回来了,才会来家里接秦京茹下班。

聂小光是不在这吃饭的,送了李学武以后便会开着车回厂,他现在也住在小车班宿舍。

到了夏季,生活好像有了一点点变化。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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