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然急切地跑回楼上,她小心翼翼地推开白落雁办公室的门,白落雁正像无事发生一样查看资料,她的眼睛里闪烁着电脑屏幕发出的蓝光,她仍旧坐得笔直,两肘搭在办公桌上,右手抓住左手,右手拇指不断搓弄着左手手背,刘然把一切都看在眼里。
在公司里,刘然很清楚自己的位置,白落雁是她的老板,她是她的员工,她不会越界,但是偶尔,极为偶尔她也会从这种上下级的身份中跳脱出来,她是她可以无话不谈的朋友,是她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也是关心她照顾她的姐姐,今天就是那种时候。
刘然把手里的两杯玫瑰花茶轻轻放到茶几上,自己坐到沙发上,她整理好表情,嘴角微微上扬,轻松而又调皮。白落雁始终定格在那个动作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电子屏幕,不抬头不说话。
“嗯嗯!”刘然清了清嗓子。
白落雁终于抬起了头,“你来啦?”
“快过来,我刚泡的玫瑰花茶,这玫瑰花特别好,有机的,你过来闻闻,香气特别足。”刘然说。
这要是在平常,白落雁一定会说等她看完手里的资料再喝,可今天白落雁立刻起身,也走到茶几旁坐了下来。她自然地端起还冒着热气的花茶,热气带出花香,她把鼻子凑上去嗅了嗅,很享受的样子,“是很香哦!”她看起来那么悠闲,反而暴露出她的烦躁。她啜了一小口,然后把杯子握在手中,白瓷水杯温热把热量传入她掌中,“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刘然把身体往前凑了凑,调皮地说,“你没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说什么?”
“还装!”刘然又把身体靠在了沙发上,“是他吧?当年那个学生?想当年在校长办公室里,差点儿要打我一顿,那个可怕哦!就好像我把你怎么样了似的!”
“人家哪碰你一根手指头了!真能胡说。”
刘然得意地说,“是吧!看来真是他!”
白落雁不说话了。
“王总可跟我说了你们俩有过那么一段,这么多年我也没看你接受谁的追求,老实讲,你是不是在等他?”
“王总也挺逗,什么时候的事儿了还拿出来说。”
“你就实话实说嘛,是不是在等他?不得不说这个林总长得真挺不错,而且啊,我看他对你还有意思,意思还不小。”
“就你精!你从哪只眼睛看出来的?”
“你也不看我是干什么的。你就说嘛,到底是不是在等他?他这次出现显然跟你有关,你有什么打算?”
“没什么打算。六年,什么概念?你家小峰都几岁了,正常人会一直等待着一个莫名其妙消失的人吗?再说了,我们本来也没多深的感情,不过是青春年少的时候胆子大了一点。”
“关键你是正常人吗?你不是。”刘然说完笑了。
白落雁白了刘然一眼,“就像很久之前的旅途中经过一家咖啡店,喝了一杯很好喝的咖啡,但是回家之后,谁还会天天想着那杯咖啡啊?”
刘然拿起手中喝了半杯的玫瑰花茶,拍了拍衣服,“你这样说我不就明白了。好了我要变回秘书了,白总,小的要回去工作了。”
刘然已经起身往门口走去,白落雁急了,“你明白什么了啊?我说什么了?”
刘然回头调皮地一笑,“你就是想喝那杯咖啡,如今咖啡自己送上门来了,不行咱们就把那咖啡馆收购了吧,以后天天喝。”说完刘然就跑出去了。
白落雁回了一句,“胡说八道!”
电梯门打开的那一刻,白落雁确实慌了,她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压住了内心里的兵荒马乱。六年间,她确实一刻没停歇过,大步向前,也因此才有了今天的成绩,六年间她赚了很多钱,有了豪车,买了珠宝,给李健开了工作室,给道场捐了数笔款,给老家的小蚊子父母换了房子,但她一直住在学校对面的那间小公寓里,她总说她懒得搬家,她总是说她住习惯了,她总是说,“反正我一年365天里有300多天都在宾馆,买房子也没什么用。”她总是有她的理由,尽管那些理由都被别人称为等待的借口。
六年间,她去过很多国家,走过很多城市,每次出差中无论行程多么紧密,她都会给自己安排出一天,那一天里她会换上最舒服的平底鞋,独自一人漫步街头,她会去寻找隐秘的小店,会走到无人的角落,如果行程实在是不允许她独自享有一天,那么几个小时也可以,她会消失几个小时。她一改往日喜欢独处的习惯,总是往人堆里扎,她在人群中寻找他的身影,那种寻找跨越山河,时间长了,她养成了这个习惯,只是她不再刻意地去寻找他,她依旧享受着属于自己的旅行,偶尔她会想起他,偶尔她会遇见一个与他有几分相像的学生,心里还是会起波澜,但是那种波动越来越小,海中的浪花变为湖上的涟漪,再后来变成雨滴掉落在泥土上的震颤,不着痕迹,她不再期待。他不是白月光,不是白玫瑰,是她人生中的那件白衬衫,仅此而已。
“刘然,你进来一下。”白落雁拨通了秘书室电话。
刘然立刻推开门,“白总,您找我。”
“你帮我找个房子吧,最好在公司附近,步行十分钟之内。”
“好。其他方面还有要求吗?您是准备租还是准备买下来?”
“阳光要充足,明亮,装修好的,隔音好,其他没要求,尽快。”
“如果要快的话,租房比较快。”
“好,那就租下来。”
“好的,我马上去找。”
白落雁突然明白了自己,这么多年来,她一直把他放在了心里的某个角落,那个角落被门窗掩着,落满了灰尘,却实实在在地占据着一席之地,占据着她的心力,她在感情方面的空白说明着一切,并不是事业心障碍着她,而是她自己的心门紧闭着,梁晨鱼的出现让她看清了这一点,她决定打扫打扫自己的心,并不是为了容纳新人,而是为了让自己轻快起来,因为她曾跟自己许下承诺:不再负重前行。她决定从搬家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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