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木炎从外议事回来,却瞧着寝殿内的月玖依然沉睡于榻上不醒。
木炎只知那弥散香可惑人五感,使人筋脉暂且麻痹,当初将它选于寝殿之内用以设防,便是为了在确保麻痹敌人的作用下,留得活口,来日加以问审。
可如今,月玖已经长达两日不省人事了,着实让木炎一时间慌措无比。
他随即传令,将幽吔最好的医师传到跟前,替月玖把脉诊治。
却瞧得那医师一番问看后,搭在月玖腕上的指尖僵抖了一下,神情也变得有些畏缩紧绷,像是在害怕什么。
这方神色被一旁焦心站立的木炎捕捉了去,遂急声看向那医师开口诘问:“她到底怎样了?为何迟迟不能醒来?”
医师闻言,缓慢地收回了搭在月玖腕上的手,支吾的道:“回,回王上,这,这姑娘,这姑娘她......”
木炎被医师的这番迟凝怯语,恼的心中急烦,便沉着脸色看他:“江医师但说无妨,本王只想听真话。”
医师听得此话后,哪里还敢再支吾隐瞒,赶忙起身冲着前方弓腰行了一记重礼。
“启禀王上,微臣方才帮这姑娘问诊时,发现她此前负过极其要命的重伤,想来这姑娘迟迟未醒,一来是您那奇香功效之重,加之她本就身心俱疲,故而醒来的时间便长了些。”
“这二来嘛......”,医师犹豫了一瞬,随即抿唇又道:“这二来,便是因为这姑娘已有了不足两月的身孕,这历来有身孕的女子都会身感乏力,嗜睡不......”
“你说什么!”
医师的禀奏还未来得及说完,便被木炎难以置信地沉声打断。
原本便神色畏惧的医师,待听到这声冷音后,忽感头皮一麻,双膝一弯,便‘扑通’跪在地上,浑身早已冷汗涔涔。
站在旁边的候灵也是猛然睁大眼眸,面色愕然地回味着医师口中言语,只是未能等他自己回神,他家主子那冷若寒冰的凉音便落了下来。
“江医师,你且细细诊明了,若是藏了纰漏,你可知自己会如何?”
跪在地上的医师一听,忙颤着嗓音道:“微臣,微臣拿性命担保......绝,绝不会错诊......”
厉声落音之下,医师的脸色早已吓得煞白,这会儿更是低垂着头,唯剩抖颤不息的身形。
候灵亦渐渐褪了面上的惊愕,此时正神色忧仲的看向木炎。
他家主子自成婚后,从未在季妃和玉妃寝殿留过宿。毕竟,一个是不想娶的,另一个是不得不娶的,本就是为了巩固手中权利,没有丝毫感情可言。
而即便是在姬妃的万般威压下,木炎也从未妥协过,他心中一直明晰,王后之位只能是留于月玖的,除此之外,无人可以撼动半分。
但,如今他甘愿抛舍最后一丝好感,做月玖心底最深的恶人,甚至不惜做好了她恨他,怨他的准备。
但终究在这一刻,被彻底撕的粉碎。
整个寝殿,霎时间噤若寒蝉,偶有暖风穿室而过,扫到人身上时,却已然冰凉一片。
一直垂首伏地的江医师,因每日都会给王上和其他两位妃嫔请平安脉,故而心中知晓王上除了那两位妃子,后宫便再无其他女子。
又觉着王上看这女子的眼神过于紧张宝贵,所以方才诊出这喜脉时才会悚然一惊,迟迟不敢言语。
在宫中任差,本就如履薄冰,眼下见今日恐会大难临头,江医师惴惴不安的神色就没消散过,便在他认为会难逃一死时,一道肃厉的嗓音从头顶蔓延下来。
“此事本王不希望有第三人知晓,退下吧。”
江医师闻言,神情恍惚了一瞬,就当他以为自己是过于害怕出现的幻听时,就见候灵再次望向他道:“江医师,王上让您离开,难道您还不愿了?”
候灵的话,无疑如兜头冷水,直接将还有些浑噩的江医师浇了个清醒,就听他赶忙开口应声:“愿,愿......王上放心,臣必会守口如瓶。”
说罢,拖着僵麻的腿,缓缓从地上站起身来,随着候灵逃窜般的离开了。
候灵将他送至门外时,便又折返回去,将寝殿的大门从内掩上。
这方,江医师垂着头,不停地擦拭额边沁出的冷汗,未料想思绪纷繁间撞上了迎面而来的一个人,以至脚心不稳,差点儿仰后倒去。
便在此时,有人伸手往回拉了他一把,才躲过那惨烈一跤。
“你这人是怎么看路的,若是将我家娘娘撞出个好歹,怕是你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江医师循声抬头看去,就见那斥声是一名侍女所出,但当他眸光倾斜,扫到离自己不过一步之遥的那名锦衣女子身上时,原本未消退的惶然神色,蓦然加重了许多。
他匆忙躬身行礼:“是,是微臣唐突了,冲撞了娘娘,微臣罪该万死!......”
面对身前人抖颤的身形,季禾的面容上却是展开了明艳一笑:“本宫并未受伤,江医师想来也是无意,本宫又岂会随意怪罪呢。”
见主子不计较,江医师方才在心中舒了口气:“多谢娘娘。”
待他抬袖擦拭汗水时,季禾的眸光便已经在他身上打探起来,想着他身后的方向是木炎的寝殿,遂出声询问:“江医师这般慌张,可是王上身子有恙?”
“这......”,江医师言辞支吾,面露为难。
季禾也不咄咄逼问,而是敛眸看了一眼身旁的婢女,婢女轻点了下头,随后会意的看向前方,叉腰责备起来。
“娘娘问你话呢,你没听到嘛!你可知,就你方才那般莽撞举动,早便成为阶下死囚了。如今,你脑袋还能牢牢安着,全因我家娘娘宅心仁厚,若是个识趣的,便老老实实回答娘娘的问言!”
江医师将唇角咬到灰白,在幽吔谁人不知季妃背后倚仗是谁,她若是想取自己性命,纵使没有方才那一撞,也能即刻化身为刀俎下的鱼肉。
只是,他若是说了,王上那边必然不好交代。
看似二人言语中皆是放过,实则却是将他往死路里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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