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斩龙

呼呼————

夕阳之下,清风席卷,细碎麦穗好似倒悬银河,冲天而上,站在麦地相对而立的两道人影却佁然不动,单单被撩起披风血一角。

远处一处山坡上,紫衣趴在地上,朝下方麦地眺望,眼瞧赵无眠一刀将南诏王连同护卫全杀了,心中微微一跳,暗道赵无眠这是真怒了。

怕是西域那伙人都没烛九天这般招赵无眠恨。

洛湘竹也一块趴着,神情担忧,屏气凝神,不敢出声,明是赵无眠与烛九天厮杀,她却反倒开始额前冒汗。

她看向紫衣……能赢吗?

紫衣大体能领会她的意思,微微摇头。

不知道。

烛九天极少在江湖露面,称得上一句隐世老妖怪,连他什么武功路数都不知,只知他乃是与乌达木一个时代的人物。

烛九天少说比赵无眠多活了一百年,这便是多练了一百年的武,时间积累不可忽视,因此真打起来,紫衣心底也不免发憷……

而麦野间除了风声,再无异响,两人眼中只剩彼此,除此之外皆是无关外物。

烛九天一手负在腰后,一手随意垂在身侧,大拇指上带着块玉扳指,又穿着锦罗红衣,远比此刻的赵无眠更像个贵气十足的王侯,他望着赵无眠,眼底深处夹杂着几分饶有兴趣。

对于他这岁数的人,唯有事关自身武功进益时才可调动他几分兴致,但赵无眠这迟来了十四年的江湖仇杀,还是让他不免感到几分‘自己还是江湖人’的触动。

自他成为南诏国师后,被刺杀过,被暗算过,但如赵无眠这般提着刀,敢正大光明跑来寻仇的,还是第一个。

他知道赵无眠既然来此寻仇自是有备而来,心底不免想瞧瞧……这当年差点被他一掌拍成血雾的少年,如今武功可是长进多少?

赵无眠凝视着烛九天,他此前也未曾见过此人出手,但听酒儿三言两语提起过烛九天似是百兵皆通。

第一次于草原见面,所用重锏,第二次于蜀地腰佩长剑,而如今……不带兵刃,可是要用拳掌功夫?

他有心试探一二,掌心摩挲着刀柄片刻,猝然握紧,向侧横拉。

嘭——

但刀出一寸,尚未出鞘之际,面前红衣男子双腿微弯,尚未发力,气劲将周围麦子压倒成片,紧随其后他双腿骤然绷直,整个人宛若龙蟒滚地,两侧麦浪猛地四散飞天,在麦地中拉出一道丈宽凹槽!

他五指如钩在满天麦穗中划出五道痕迹,直逼赵无眠脖颈。

烛九天此人气质高贵,但此刻冲来却无半点潇洒俊逸,给赵无眠的感觉反倒似择人而噬的凶兽,让人心底不免发毛,凶悍异常。

烛九天不带兵刃,赵无眠先天占据兵器之利,可不会惯着他,麦田中只听‘呛铛’一声拔刀摩擦声。

寒光乍现,好似雨间月光,又若寒潭叮咚,顺着烛九天的小臂向上轻擦而过,直点咽喉,赵无眠所用虽是横刀,却将剑之轻灵发挥至极致。

赵无眠失忆前,随身兵器乃是长剑,他恢复记忆自是将此前武功尽数失而复得。

而无论武功多高,终究是凡人之躯,咽喉心脉,丹田天灵,永远是避不开的要害。

攻其必救,一般攻的也就只是这几个地方。

但烛九天却避也不避,眼底反倒闪过一丝讥笑,赵无眠出刀之后便已察觉不对,寒芒似是蜻蜓点水,在烛九天脖颈处一触即收,脆弱咽喉本该被洞穿出一道血洞,此刻却发出金铁交击的脆响。

赵无眠暗道烛九天是修了横练功,他收招及时,身形猝然消失在原地,速度之快好似凭空虚化。

但不等他出招现身,烛九天眼底冷笑更甚,五指猝然紧握,好似虚空钳住某物,腰腹猛扭,向侧横拉,小臂肌肉鼓起,朝侧方空气便是一记重重臂锤!

“喝!”

足下麦地根本承受不住烛九天的力道,当即向下凹陷,足边小麦更是当场化作齑粉。

不曾想赵无眠竟是紧随其后便恰到好处出现在他的出招位置,明显是被烛九天预判先机。

他眼底闪过一丝哑然,要知他青玉佩化虚入体后,单靠感知是绝无可能提前发现他的踪迹,便是萨满天也不行,这烛九天为何……

烛九天似能看出赵无眠心中惊疑不定,却有闲心在此刻淡淡一笑,简短吐出两个字。

“直觉。”

直觉?怎么你不是人,是野兽啊直觉这么准?

不及细想,赵无眠身若随风柳叶,抬手在烛九天小臂轻按借力空翻,手腕微翻便是反手握刀,身形当空回旋,刀身在夕阳下带出一线寒芒。

烛九天没料到赵无眠反应竟如此之快,要知反应是一方面,身体能不能跟上又是另一方面,赵无眠无愧江湖第一快刀之名。

烛九天速度显然是要比赵无眠差上一丝,却总能后发先至,另一只手抬臂暴起,拳刀相接!

轰隆————

一声闷雷乍响于纷飞麦穗中当即爆出,两人周围数丈内的金黄麦子更是被气劲铲平,于空中便化作齑粉。

烛九天红衣臂袍眨眼间寸寸开裂,于强横气劲中向侧滑出,于麦地里拉出一条极深长槽才卸力顿住。

赵无眠披风在空中鼓涨宛若猎鹰展翅,长靴于麦尖多次轻点便轻飘飘卸去力道,侧目看去,心中浮现一丝错愕。

烛九天指尖玉扳指早已碎裂,可手上却不见血迹,反倒是拳上肌肤好似破碎人偶,浮现裂痕,后裂痕更大,跌落几块肌肤碎片,却瞧肌肤之下,却不是常人的血肉组织,而是狰狞的漆黑鳞片。

这好似王侯般贵气的红衣男子,眨眼便显得有几分妖异惊悚。

远处的紫衣与洛湘竹都被吓得一跳,小哑巴更是连忙捂住朱唇,美目瞪圆,不可置信看向紫衣。

这,这烛九天根本就不是人,他,他是妖怪啊!这让赵无眠怎么打啊?

紫衣本身作为蛊道大家,平日没少与可恐蛊虫作伴,很快缓过神来,美目惊疑不定,抬手让小白蛇从衣袖探出。

小白蛇朝烛九天的方向闻了闻,便连连点头。

紫衣压低声线,语气错愕,

“烛九天身上有很浓的蛊虫味道,好像从人变成了蛊……但具体是什么蛊,我也闻所未闻,明显是他新研制的……他在南诏隐忍几十年,料想便是为这个。”

洛湘竹闻言更是心急如焚,单看烛九天这模样都足以把常人吓死了,更何况与他厮杀……紫衣也是紧咬下唇,稍显手足无措。

这蛊,她根本闻所未闻,若是连赵无眠的先天万毒体都扛不住……

而麦地之中,烛九天捏了捏遍布漆黑鳞片的手掌,指尖好似龙爪,前端甚至带着弯勾,寒芒幽幽,这动作很快便刺激得肌肤裂痕更多,乃至都蔓延至小臂,裂声清脆,咔咔作响。

他打量了眼自己那不似常人的手掌,或者说龙爪,后看向赵无眠,语气赞叹,

“了不起,十四年过去,你的武艺便是比之乌达木也有一战之力……江湖十年便可人杰辈出,但这一代,想来是你的十年。”

烛九天虽是夸奖,却是明显将赵无眠作为晚辈看待,他作为一百余岁的江湖老人,无论是资历还是武功的确是有这个资本,不过现在厮杀还说这些,未免是有些没把赵无眠当一回事。

赵无眠将横刀送入左手,虚空轻捏了下有些发麻的右手,眼瞧此景便对烛九天的底细有了几分猜测。

九黎之术重在拿人炼蛊,以此为根基,这厮不知用了什么邪门异术,竟拿自己炼蛊。

不过九黎以人炼蛊,求的是蛊毒,而烛九天求的,是让自己变成蛊,由此才落得这般模样。

烛九天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这也让他拥有这堪称浑身都是兵刃的躯体与未卜先知般的野兽直觉。

这蛊,约莫便叫‘化龙蛊’?只不过烛九天便是化龙蛊本身。

“老妖怪逼逼赖赖什么东西,待会儿就把你这身人皮全扒了。”

紫衣与洛湘竹被吓得小脸失色,但赵无眠可半点不虚,血仇在此,哪怕面前真是妖怪他也二话不说提刀就砍。

话音未落,赵无眠拖刀前冲,一席青衫在麦丛中前踏三步,双腿微弯便猝然爆发。

紫衣与洛湘竹只瞧赵无眠忽的消失在原地,只能瞧见他刀身带起的一线银芒眨眼横跨数十丈的距离,横拉至烛九天身前。

烛九天再如何将赵无眠当小辈看待,也不得不承认这江湖第一快刀名头非虚,但刀再快,破不了防又有什么用?

他冷哼一声根本无需眼看,循着本能,抬臂一记力道极为夸张的炮拳,直砸赵无眠刀锋之处。

烛九天便是要正面击溃赵无眠,这拳下去毫无保留,龙爪鳞片之下隐隐可见粗壮青筋,虚空便拉出一声闷雷乍响。

拳风肆虐间,麦地黄土当即被铲起,露出下方漆黑硬土!

官道远处,正有从大理出逃,欲逃向南诏腹地的行人,皆是忽听一声白日惊雷,骇然朝两人交手的麦地看来。

紫衣与洛湘竹瞧这出拳余波便已是俏脸煞白。

可紧随其后,烛九天眼底便浮现一丝惊悚,那雪亮刀身在即将触及拳掌时,竟是好似镜花水月,毫无阻泄自他的拳内血肉穿过……

化实为虚!错金博山炉!赵无眠有错金博山炉!?也是!绛珠玉在萧酒儿身上,这么多年,赵无眠总该找到它了……

烛九天江湖阅历何其丰富,百年前辰国皇室的武魁高手也有人会这一招,当即一眼认出!

烛九天眼神猝然狂热,若能杀了赵无眠……

赵无眠明显也是第一次用,尚不纯熟,眨眼时间内,刀锋穿过拳头来至烛九天脖颈前,后也是化虚穿过。

一拳下去,威势虽大,两人错身而过,背对彼此,而赵无眠反应显然更快,不及懊恼,单腿踏地,猝然旋身。

嘭!

毫无保留的一脚重重甩在烛九天后脑,体魄再坚韧,气劲传来也难以稳定重心,伴随着几声‘咔咔’的清脆破碎声,烛九天整个人身形前仰,以脸着地,后似风车向前翻滚。

赵无眠脸色却猝然涨红,嘴角溢出血迹,并非受伤,只是这化实为虚的法门对体魄损伤太大。

和奈落红丝不同,无论是回溯还是加速推演,赵无眠靠的都是奈落红丝……借助外物罢了。

但这化虚之法乃是他是以体内的青玉佩为媒介,自己悟出来的。

这不是武功,足以称得上一句通玄仙术。

哪怕赵无眠经由青玉佩早已成了先天之体,更是沟通天地之桥,此刻也觉眼前发黑,当即便要昏死过去。

这不是他目前的境界能随心用出的奇门妙术,对体魄的负荷太大。

他喉头微甜,强打精神,眼神冷冽,不等烛九天恢复重心,双足微弯,骤然发力。

砰——

紫衣与洛湘竹视野中只余一抹黑线眨眼撞在向前飞去的烛九天身上,两人交接处猝然向四周爆发出一圈音浪,麦子猛烈下压。

赵无眠长靴踩着烛九天的脸用力按在麦地里,宛若卡车,又似撞城柱,向前铲去,麦穗与土壤飞溅,紧随其后双手紧握刀柄,旋身如风,猝然下压。

嘭!

出刀之际,足尖向下借力,硬生生将烛九天前飞趋势拦下,力道传出,让两人山下土地猝然凹陷丈长深度。

雪亮刀光没用什么化实为虚的法门,实打实在空中拉出一道半月,重重砍在烛九天的脖颈!

铛——

火光四溅,烛九天发冠震裂,满头黑发狂舞,即便龙鳞坚硬如铁,气劲实打实透过龙鳞穿透传来,仍然让烛九天不免痛哼一声。

嗡嗡————

一刀砍下,横刀以极快的速度不断震颤,反作用力下,赵无眠的虎口都已破裂渗出血光,但赵无眠却没停下攻势,长靴抬起对准烛九天的后脑又是重踏而下。

轰!

本就凹陷下去的大坑内再度传来一声平地惊雷般的乍响,黑土腾空自大坑内飞出。

烛九天体魄坚韧却也觉得眼前一黑,再这么让赵无眠瞅准脑袋打下去,脑震荡肯定没跑,当即腰腹用力抬爪便抠向他的长靴。

以烛九天的力道,一爪下去,哪怕是赵无眠也得当场断条腿。

赵无眠此间剑下早有感知,当即抽身,单臂扣住大坑边缘,五指用力之大径直将黑土抓成齑粉,长靴则似倒悬金钩,猝然前踢,落在烛九天小臂之上。

嘭!

紫衣与洛湘竹眼瞧两人在麦地里压出一道大坑,视野内没了他们踪迹,正是心急之时,却听一声重响在坑内乍现。

紧随其后麦地便似地龙翻身,好似土地内有龙蟒横冲直撞,接连鼓起,后猝然一道黑影破土而出,掀起地皮落在远处麦地间,气喘吁吁。

却是烛九天一席血衣已被气劲震碎大半,精壮的上半身皮肤更是寸寸裂开,脖颈与头颅尚且有人型,可脖子以下,近乎化为漆黑鳞片的龙躯,直看得让人作呕。

难怪连萨满天都三番五次直言烛九天由人化龙,畜生之举……不对,这不是化龙,严格来说是化蛊。

这只是长得像龙的蛊虫罢了。

现在人不人,蛊不蛊的,只让人心底发毛。

烛九天喘着粗气,望着好似被犁过一遍的麦地,眼中都已成了漆黑重瞳,在眼眶四处鼓动,搜寻着赵无眠的踪迹。

化虚之术在此,单论感知根本找不到人,他也只能靠视觉与直觉……

擦擦————

忽然间,一声空灵刀鸣响彻原野,烛九天身后土壤骤然炸裂,一抹清亮刀身直刺烛九天后心。

烛九天再度好似未卜先知,猝然转身抬臂直砸,直逼刀尖。

他看出赵无眠的化虚之术尚不纯熟,这便是破绽,由此一臂砸去,另一条手臂同时上抬。

只等赵无眠转虚化实的那一刹那战机……

刀锋探出,不出意外,刀尖穿透烛九天的小臂。

烛九天眼神冷冽,精神高度集中,紧盯刀身,眼看刀尖直逼心口,他却忽的浑身发冷,心中微颤。

当即旋身闪躲,赵无眠眉梢紧蹙,却是骤然调转角度,刀柄猛拧,向侧横拉,转而刺入他的另一条胳膊。

烛九天微微一愣,紧随其后只见横刀在同时穿过烛九天两条手臂的这一刹那,猝然转虚为实。

噗嗤——

血肉入体中猝然响起,烛九天只觉双臂传来洞穿剧痛,双臂竟好似被横刀一同钉住。

他眼神错愕,顿知赵无眠这是自外而内破不了防,由此才想出这么一个自内而外的歪法子。

但他方才这化虚之法明显还不纯熟,如今才用第二次,当即就能把握住这刹那间的时机?

何等妖孽的天赋……

赵无眠向前飞冲,钉住烛九天双臂后,反手握刀,另一只手扣住刀身,向后猛拉,鳞片卡住刀身,根本划不动。

但气劲却让烛九天的双臂在横刀带动下,向后绷直,他以此借力双腿猝然弹起,砸在烛九天心口!

嘭!

气劲宣泄,两人衣袍猎猎作响。

烛九天痛哼一声,赵无眠更是在化虚之术的反噬下仰天喷出一口血。

但他却不曾松手,反倒依旧将横刀向后猛拉,踏在烛九天的微弯双腿则缓缓绷直,好似要将烛九天的双臂硬生生扯下。

双臂的伤口处血光飞溅,血珠落在地上,嗤嗤作响,明显含有剧毒,可飞溅时,落在赵无眠的双臂与身上,却只是腐蚀他的衣物。

烛九天这才恍然察觉,赵无眠竟能视他体内蛊毒于无物,念及此处,他牙关紧咬,崩出五个字。

“先天万毒体——”

赵无眠唇间都是血丝,他朝烛九天狰狞一笑,“我倒要看看,你这所谓龙躯,到底有没有极限。”

烛九天望着赵无眠的带血笑容,眼底不免惊悚,一时之间竟分不出两人到底哪个才是妖魔。

咔咔————

烛九天的肩膀处忽的响起脆响,他吃痛之余眼神猝然发狠,双臂向内猛拉,两人此刻纯粹是以此比拼筋骨气力。

赵无眠的披风下已是升腾起淡淡白气,肌肤泛红,天魔血解运转到了极限。

烛九天的双臂在两人的磅礴巨力下不断微颤,即便体魄暂时能扛住,但这股好似要将双臂都给扯下的剧痛还是让烛九天眼底不免痛苦几分。

赵无眠看出烛九天疼痛难耐,笑容与眼神更显狰狞。

“即便你下跪求饶,我也要砍了你的脑袋血祭……”

烛九天在剧痛下自喉间发出痛吼之声。

“啊————”

沙哑大吼间,周围听到打斗声,远远瞧来的行人当中,竟有不少人忽的惨叫出声,当即跪下,双手环抱丹田处,将众人吓得面无人色,连连后退,不知他们是发什么疯。

定睛一瞧,下跪吃痛者,皆是青年壮勇。

当初在一水村,洛湘竹听村长夫人提起过,南诏每个青年到了年纪,皆会去大理,被朝廷传授一门内功。

能学会者,前途无量,哪怕学不会,也能练个一招半式。

赵无眠自然也知道,他最开始还以为南诏这要让百姓人人习武,如此待打仗时,便可人人是兵,可如今一瞧……

赵无眠能感到,似有无数玄而又玄,肉眼难瞧的丝线将烛九天与那些人相连接,从那些行人体内汲取着什么。

内息,还是生命力?

都不是,是蛊!

根本就没有什么所谓的内功,烛九天是用南诏全体青壮年的身体,为他孕育蛊虫!

“喝!”

烛九天雷霆爆喝声中,体型猝然壮硕数圈,脖颈与脸上的肌肤也开始寸寸开裂,黑面獠牙鳞片粗壮,双目重瞳赤红血色。

“萧远空———”

他的嗓音也由最开始带着几分贵气儒雅的中年男子音渐渐化为肌肉压迫声带的沙哑嘶吼。

烛九天双臂猝然向外猛拉,顺着横刀两侧穿出,拉出一束黑血,旋即猝然回身一记鞭腿,重重朝赵无眠抽来。

速度快到骇人,赵无眠连用化虚之术的时间都没有,便被抽在胸腹,身形猝然化作一抹笔直黑线向外爆射。

紫衣与洛湘竹吓得满脸苍白,不及她们做出反应,便看烛九天此刻已化成数米高的漆黑凶兽,双足向前轻踏发出几声闷响后,猝然发力,整个人,或者说整个蛊好似炮弹般拔地而起,直逼半空的赵无眠。

大理城门处,人头攒动,皆是想逃去南诏腹地的城内百姓,他们有的满身行囊,有的架着马车,有的骑着高头大马,人声鼎沸,嘈杂一片。

士卒皆是守在门前,维持秩序,急的满头大汗。

但下一刻,城中内外皆是一寂。

轰隆————

城墙内传出轰然巨响,好似有人用投石车在攻城,惊得所有人闻声看去。

却见宽厚城墙中心猝然炸裂,赵无眠浑身是血,半跪在一头漆黑凶兽的胸膛处,抬手扣住他的脖颈鳞片,抬臂重砸。

嘭!

好似龙蟒般的凶兽斜着撞碎哨塔箭楼,竟是横穿整座大理城,撞至对面的城墙上,却也缓了不少力,在城墙上斜斜拉出一道极长凹槽。

烛九天如今这形态明显很是勉强,虽有神智,却也有限,用不出多少武功,赵无眠在空中以太极巧劲相当轻松便化被动为主动。

但血海深仇在此,赵无眠也是头脑发热,双目赤红,根本不讲究什么虚招实招,没有兵刃他便紧握双拳,一次次重重砸在烛九天的脑袋上,一拳重过一拳。

看得大理所有人皆是胆战心惊,面露惊悚。

轰————

又是一声闷响,烛九天比赵无眠整个人都大的一拳重重砸在他架起双臂上,只瞧一抹黑线冲天而出,赵无眠竟是被砸向空中数十丈!

烛九天已然宛若疯魔,龙爪猝然扣进身后城墙内,浑身发力竟是硬生生从城墙内扣出一根圆锥状的巨石锥,双臂向空中猛甩,石锥直逼赵无眠。

紧随其后,又是接连好几道丈余宽的石锥朝赵无眠砸去。

身在空中无处借力,这种重量的石锥,可谓碰之即死。

哪怕烛九天此刻不似人型,准头也好到离谱,更是封死他周身退路,一招一式都是顶尖武魁应有的能力。

赵无眠眼神发狠,靠着轻功长靴轻点第一根石锥,猝然向下,后抬手便硬生生穿进石锥内,运用太极意将其扭转方向,带着石锥好似陨石,似天神之矛,骤然向下直插!

一根根自城墙内扣出的石锥拔地而起,砸向赵无眠,可每每都似穿过镜花水月,好似准头不行。

“烛九天————”

爆喝声中,夕阳霞光落在石锥上,在重力下已然化作一抹深红雷霆,骤然劈下!

轰隆———

整座大理城好似都震颤一瞬,飞扬尘土猝然向四周铲去,无数屋舍的窗纸当场震裂,不少行人惊呼一声,瘫倒在地。

哗啦啦————

无数碎石自天而落。

待飞扬尘土渐渐逸散,紫衣与洛湘竹才抱着赵无眠被磕飞的无恨刀,骑着马匆匆入城,来至中心处。

才瞧街面已多了一道丈余深的大坑,石锥倒插于坑内,尖端处却飞溅黑血,此刻黑血正腐蚀着石锥,嗤嗤作响。

坑内,烛九天的胸腹被石锥当场穿过,钉在地上,嘴角不断溢出黑血,喉间嗬嗬作响,却发不出声音。

赵无眠浑身是血,站在石锥前,腰杆笔直,胸若擂鼓,不断喘气,瞧见紫衣与洛湘竹赶来,他才转过身来,看向两人。

赵无眠的脸上也全是血,一只眼睛闭上,迎着霞光走出几步,看向挂在天际的夕阳,勉强撑起几分力气,侧脸露出一抹淡淡的笑,轻声道:

“我就说吧……无需两日,今晚便可。”

混江湖的谁谈恋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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