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明东侧的金马山一带,玄赤离字旗在风中招展,猎猎作响,一眼望不到头的军营绵延无际,肃杀凝然。
帅帐内,西南军主帅韩永良身披玄色明光铠,手里捏着一封密信,眉梢紧蹙。
韩永良今年五十岁,武功高强,正值壮年,乃开国武勋之后,少年时期便被家里送上北方前线抵御戎人,家里原先还有三个大哥,两个胞弟……全死在戎人刀下,只剩他一根独苗。
老韩家就剩他这么一苗男丁,于是当年景正帝也便将他调来西南,镇守边疆,却是闲职,毕竟西南一侧只有南诏值得提防,但南诏在九黎掌控下,显然没有与大离正面交锋的意思。
他落得清闲,距离京师晋地又远,去年也便没如何插手太子与赵无眠的争斗中,如今在此,乃是几个月前领天子之命,为兵临南诏做准备。
韩永良在西南清闲了半辈子,得令之时,正是摩拳擦掌热血沸腾,欲大展身手,他在西南待这么多年,对南诏军力知根知底,可以说只要打就能胜。
如今经过几个月的准备,粮草辎重早已准备妥当,只待朝廷一声令下便可出兵,可惜等了小半个月,军令没等到,却等来了天子卧病在榻的消息。
天子卧榻,没人敢下这命令,韩永良再随便出兵显然不妥。
但把西南弟兄们召来此地紧锣密鼓准备几个月,如今突然说兄弟们回去吧,这仗打不了……别说麾下将士,就是韩永良自个都觉脸上发烫。
但他也不可能为一己热血视朝廷于无物,只能接连好几道书信送去朝廷,让其给个准话,这仗到底是打还是不打。
结果朝廷的回信没等到,却是先拿到了侦缉司暗桩送来的密信。
这密信,自然是昨天赵无眠送来的。
韩永良副将站在身侧,语气错愕,“未明侯怎会在南诏?”
“天子不可能平白无故卧病在榻,近些日子未明侯了无音讯,约莫便是和这有关,天子也一直派人在寻……”
副将笑道:“这不就是追夫……”
韩永良瞥了他一眼,“妄议天子,可是死罪。”
副将连忙闭嘴。
只是由此便知大离天子和未明侯之间的关系,就连他们都有所耳闻,时至今日天子也未曾立后,不就是因为侯爷?
他们这些军伍中的大老粗也搞不懂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只是单纯觉得天子与先帝,太祖高皇帝很像……都是情种。
尤其便是韩永良,他乃三朝老臣,没少入宫,总能从洛朝烟的身上看到先帝与太祖高皇帝的影子。
韩永良将手中密信看了又看,副将不免打量几眼,眼瞧他半天不说话,忍不住问:
“侯爷究竟有何吩咐?大人好歹喘个气啊。”
“未明侯在信中直言,我等若准备周全,即刻拔营出兵。”
副将精神顿时一振,摩拳擦掌便要冲出帅帐通知麾下将士,结果走了几步便又顿下,回首看来,问了个很蠢的问题。
“这是侯爷的命令,还是天子的命令?”
问题虽蠢,但不能不确认,这关乎到他们究竟是听命于天子,还是听命于未明侯……没有任何一个皇帝会乐于见到麾下大军听命他人。
若他们当真听了未明侯的话出兵,哪怕事后接连大捷,天子恐怕也少不得对未明侯的猜忌与忌惮,日后保不准便要‘削侯’。
韩永良也是在犹豫这个问题,天子与侯爷感情虽好,但权力这东西沾上指不定就要变味儿,韩永良也说不准天子与侯爷之间会不会因此事便心生间隙。
副将也知轻重,不敢多言。
帅帐内的气氛一时沉寂,直到韩永良忽的开口,“将天子月余前亲赐手诏拿来。”
手诏,乃皇帝亲笔书写,比正式圣旨随意些,但权威性等同。
手诏内也没说什么军情,只有短短一个意思。
未明侯失踪,秘密派人在西南一带去寻,但切记不可声张,以防乱了晋地军心。
韩永良将手诏看了又看,后深呼一口气,来至帅帐外,亲自鸣鼓召人,只听‘咚咚’几声鼓声,满营将士五人为伍,腰悬战刀,整齐排列,风中都带上一抹肃杀之意。
万余人立在营中,却连一丝异响都没有,军纪严整,可见韩永良麾下皆是精兵,跟了他几十年。
韩永良身形笔直,站在台上,高举手诏,朗声开口:
“未明侯为我大离鞠躬尽瘁,月余前却遭贼人暗算,被掳至南诏,生死不知,下落不明,圣上亲赐诏书,不惜一切代价救侯回京!”
副将当即了然,紧跟着高声喝道:
“南诏狼子野心!好在天子早有预料,这才派我等来此,今日天子为救侯爷与南诏开战,明日定也会为我等每一个大离子民开战!救侯爷!”
“救侯爷!”将士们紧跟着大喝,嗓音似平地惊雷。
韩永良微微颔首,‘呛铛’一声,拔刀出鞘,指向西方昆明方向。
“拔营!”
“诺!”
有人敲响战鼓,伴随着‘咚咚咚’的鼓声,准备数月,早已养精蓄锐的西南军在韩永良的带领下,直逼昆明。
昆明,便是南诏与苗疆的第一道关隘。
兵者五事,道天地将法,道居前列,重要性不言而喻……而未明侯身在南诏,便已是现成的‘道’。
……
晌午时分,昆明城墙上,身披甲胄的南诏守军板着脸来回巡视,近些日子韩永良的动作太大,昆明也是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昆明守将则和几个心腹待在帅府内,桌上摆放一卷昆明周边舆图,旁边小案则放着酒水吃食,众人正在小案就坐吃饭。
守将乃是九黎部族的人,否则烛九天也不会把这位置交给他,此刻他正与心腹谈着那永昌纵火贼给国师下战书的事,显然是将其作为酒桌笑话。
只是还没谈几句,放在案上的酒碗便开始细微颤动,酒液遍布水纹,远处隐隐约约有轰隆作响声。
让屋内几人的酒桌谈笑声猝然一寂,不等他们出屋查看状况,便有斥候撞开大门扯嘴便喊:
“将,将军!狼烟!东边好浓的狼烟!”
场中几人脸色一变,连忙登上城门,远远眺望,东侧几道黑烟接连升起,直穿云霄。
显然,这些皆是南诏安插在城外的哨站所燃。
城池周边皆要求伐木清野,不留一丝遮蔽,为的就是视野开阔以防敌军偷袭,由此守将运起轻功站至最顶端,便可瞧天际线处,一抹黑线卷起大片尘土,宛若黑潮。
城内守军瞧见此景,皆是脸色煞白面无人色,更有甚者一屁股墩便瘫倒在地,两股战战。
韩永良笃定他只要能把仗打起来,就能打胜仗,而南诏一方显然远比韩永良更懂……他们给大离当附属国,心甘情愿当大离的狗,不就是因为怎么打都打不过?
高句丽好歹还有戎人能联合,能一块拉扯,但南诏只能靠自己。
寻常守军根本搞不懂大离为何忽的出兵,却深知只要这仗打起来,别管昆明到底能守多久,自个儿肯定是活不了,当即就有人被吓得肝胆欲裂,就差丢了兵器当逃兵。
只有守将知道,大离是铁了心要打进南诏清剿他们九黎部族,当即宛若疯魔扯着嗓子大喊:
“敌袭!”
转眼已是夕阳,满天霞红,残阳如血。
韩永良出兵昆明,欲救未明侯的消息,在八百里加急中很快便传入大理,惊得城中宫内皆是一片死寂,紧随其后便是全城哗然。
虽然早有前兆,但当大离朝当真出兵的那一刻,哪怕是市井百姓都是不免恍惚……未明侯什么时候被他们掳掠了?
啊?他们有这么大能耐能把未明侯擒住?
他们琢磨着这就是单纯的开战借口,可南诏如何是大离的对手啊,扫过昆明关隘直逼大理,对大离朝而言也要不了几个月。
赵无眠站在窗前,推开窗户,垂眼望去,有人已经开始打包行李,往南诏腹地逃难。战时之地,谁待着谁受罪。
满城已是肉眼可见的乱作一团,让赵无眠也不免有几分惊讶,没想到大离在这些小国眼中竟是如此可怕的存在。
紫衣靠着窗沿而坐,双手抱胸,饶有兴趣,似是看出赵无眠心中想法,笑了几声道:
“相距大离太远的附属国,大都只是听闻天朝上国的名头,但这些周边小国之所以心甘情愿当朝廷的狗,自是当年一个一个打过一遍。”
赵无眠收回视线,一想到这些人如此惧怕的天朝皇帝是自己的小医女,心头不免高兴。
他不过一介江湖浪子,不爱江山爱美人,但奈何美人坐拥江山……
此刻有人飞身而来,踏至窗前屋檐,朝赵无眠单膝下跪,递来一卷舆图,恭敬道:
“侯爷,南诏国师听闻我军拔营,匆匆自苍山而下,领着南诏王往大理赶,主持大局,这是从苍山与大理间的地势舆图,不知侯爷是想半路埋伏,还是在大理守株待兔……”
赵无眠接过舆图,摊开打量几眼,将抬手接过洛湘竹递来的无恨刀,斜跨后腰。
“这事不用你们操心了,我来解决。”
“诺。”
待暗桩走后,赵无眠才看向紫衣与洛湘竹,斟酌几秒后道:“和我一块去吧,待我身边最是安全。”
话语很是自信,带着少年特有的意气风发。
紫衣原本还琢磨着要不要趁乱摸进皇城当回盗圣玩玩,据她所知,九黎可有不少宝贝都藏在皇宫,闻言也便打消自己这不要命的念头,转而对洛湘竹道:
“待会儿若打起来,小郡主可别离本姑娘太远……”
几句话落,紫衣又从自己的衣袖里摸出小瓷瓶递给赵无眠,
“多亏你从崔向微身上挖出来的那份蛊毒,九黎蛊也算成了一半,你现在服下,待会儿面对烛九天的毒功也能游刃有余几分。”
“我现在的体质还挡不了他烛九天的毒功?”
“这谁知道,烛九天太久没在江湖出手,以防万一总是没错的。”
“这只有一半的九黎蛊,服下就没……不会浪费吗?”
“你若死了,本姑娘便什么都没有了,但你若赢了,两天内集齐其余九黎蛊,本姑娘再给你调配服下,效用依旧不会差。”
“两天啊。”赵无眠摩挲着小瓷瓶,朝她一笑,“今晚就成,无需两天。”
紫衣心跳快了几分,后是冷哼一声,不再多言。
几句话落,三人简单收拾了下,策马朝城外而去。
蹄哒蹄哒——
大理郊外,一队人马护卫着正中奢华步辇,行于官道。
两侧皆是金黄色的麦穗,一轮夕阳挂在地平线外,霞光让两侧的金色浪潮多了几分血色。
两侧护卫,就是南诏深宫的大内高手,九黎内部,又有国师同行,可以说此地便是整个南诏最安全的地方。
可即便如此,南诏王得知此事便是魂不守舍,满脸苍白,忍不住与身边老臣低声交谈。
“这,这大离朝为何平白无故出兵,口称小王擒他未明侯,这,这不是血口喷人吗?小王可连见都没见过未明侯,听闻大离天子是个女人,这,这,她可是癸事到了?这才犯病,出兵南诏,对她有何好处?”
“唉,真想出兵,什么借口找不到?明明戎人还在晋地前线扣关,这大离朝的天子不知是犯了什么病,忽的便要乍起兵祸,双线开战。”
“我等这,这胜算几何啊?”
“大王莫忧,国师尚在,鹤拓又怎会出事?”
闻听此言,南诏王这才安心几分,撩开车帘,看向策马走在马车前列的红衣男子。
红衣男子并未携带兵刃,端坐马上,气质淡泊清雅,好似王公贵族,却又腰杆笔直好似直穿云霄的利刃,霞光落在他的身上,好似身披血衣。
南诏王问:“国师如此平静,可是腹有良策?”
烛九天骨子里还是江湖人,压根就没在乎南诏是死是活,大离打或不打,与他无关,他此刻唯一在乎的人只有赵无眠。
他此前去苍山,明面上只是带南诏王去祭拜天地,实则另有准备。
不过烛九天也没想如此简单就放弃南诏,动员一二,让大离朝伤筋动骨,他自是乐见其成,于是便道:
“我活一日,鹤拓便一日不亡。”
话音简单,嗓音平淡,可这股唯我独尊的气势,终是让南诏王彻底放心。
他露出笑容,正欲开口说话,可官道侧方,却是传来一道清朗回应。
“是吗?那你今日若死了呢?”
话音不轻不重,语气平和,却在内息传遍每人耳中。
所有人皆是一惊,当即死寂,旋即两侧护卫‘呛铛’一声,猝然拔刀,警戒四望。烛九天眉梢微微一蹙,也是闻声看去。
呼呼————
周围一片死寂,唯有些许风声传来,官道侧方的麦田中,一江湖浪子手按斗笠,身围漆黑披风,独身一人,站在麦田中央。
麦子长势喜人,可至此人侧腰。
浪子身形颀长,背对着一轮夕阳,背光的缘故,看不清面容,些许麦叶被风卷起,擦着他的面前拂过,也撩起他的披风一角,露出披风下的暗青长袍与腰后斜跨的一柄横刀。
那柄横刀,烛九天认得……大离朝景正皇帝的佩刀,当年他就是用这把刀硬生生从秦地砍至京师,一路靖难化龙,成大离天子。
来者不善,所有人皆是按兵不动,一言不发,护卫们紧紧盯着赵无眠,眼底深处不免错愕。
究竟是谁这么大胆子,敢拦南诏王的马车?
江湖浪子一言不发,微微抬眼,望向高坐马上的烛九天,披风随风轻晃,猎猎作响,死寂天地,唯有他一人一刀。
烛九天的脸与他记忆中没什么两样,带着几分书生气的中年男子。
当年,他便是一席红衣横跨万里赶来中原,差点杀了酒儿,也差点杀了他。
赵无眠记得很清楚,那是景正四年发生的事,中间打了三年靖难之役,所以那年赵无眠才十三岁,武艺虽是不错,但未入天人,更别提沟通天地之桥。
那是一个雨夜,残夜。
因先帝赏了羊舌丛云武魁牌匾,他以青城山为根基建派青连天,这可是赵无眠与酒儿的小窝,两人那时正策马奔行在山林间,往青城山赶去,琢磨着怎么将羊舌丛云赶出青城山。
结果烛九天忽的自林间杀出。
两匹马死了,赵无眠也被一掌拍晕过去,若非酒儿护佑,他当场就得成团血雾。
待他醒来后,已是两天后……自那之后,酒儿便经常咳嗽,时常口吐黑血。
后没过两年,她便忽的消失得无影无踪。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赵无眠此后这才再没在乎过什么羊舌丛云,只是满江湖找着酒儿的踪迹,也在寻着烛九天的下落。
但那时的赵无眠显然以为烛九天身在中原,未曾想过他竟然跑到南诏这偏僻小国当了个国师。
他找他,已经找了十四年。
错金博山炉将他送至此处,冥冥之中,是否也有一缕缘法?
“你果然来了……萧远空。”烛九天高坐马上,垂眼望着麦田中的江湖浪子,平静无波的面容露出一抹淡淡的笑。
“十四年过去,你的武艺似是长进不少,可惜找我找了十四年,竟从没想过,我不在中原?未免可笑。”
见到血仇,赵无眠已是近乎无心思考,心中火气远胜当初剑南见到丁景澄。
自己的仇家,总有机会杀的,因为自己还活着。
可酒儿呢?
赵无眠时至今日都不知她是死是活。
除了青城山的那封信,酒儿竟没有给他留下哪怕一丁点的线索。
他心底清楚,酒儿兴许已经寂寞的死去,一如她当年寂寞的孤身一人闯荡江湖。
赵无眠两岁时便跟着酒儿跑江湖,于酒儿而言明显是累赘,可酒儿依旧带着他满江湖跑,为何?
酒儿不是喜欢寂寞的人。
她最怕寂寞了。
可她却时常与寂寞为伴。
咔——
念及此处,赵无眠当即不再言语,他手指向上,轻弹斗笠,他束在一起的长发在腰后随风轻晃,斗笠则在空中飘荡。
赵无眠问:“还不下马?”
“你……”
呛铛————
烛九天刚吐出不过一个字,一抹极为刺耳的拔刀声骤然在麦田响起,激得在场所有人毛骨悚然,头皮发麻。
满天霞光中,一抹寒芒形似半月,宛若银龙乍现,沿着麦田猝然横扫!
一众护卫只瞧一抹银线猝然自这江湖浪子的腰后刀鞘中擦出,却根本没有刀锋临身的感觉,待定眼一瞧。
这江湖浪子的刀,根本就没有出鞘啊!
有人冷笑一声,翻身下马,拔出长刀,高声道:“杀刺客!”
可翻下马后,他却不知为何,噗通一声摔倒在地,好似没了腿……
抬眼一瞧,刀只剩半口,自己的下半身,还坐在马上,断口正向外喷洒着鲜血……
呼呼————
一阵夕阳下的轻风拂过,江湖浪子面前呈现扇形的金黄小麦,飘在空中的斗笠,坐在马上的护卫,奢华马车,以及马车内的南诏王与老臣,皆是沿着中线,猝然分离。
噗通!
伴随着重物落地的轻响,马匹受惊,赫然长嘶一声,被吓得四散而逃。
还坐在马背上的十几位只有一半的护卫,这才伴随着颠簸向向侧坠倒。
方才还好似乡间美景般惬意的官道内,顿时一片血腥与尸骸。
赵无眠面前的麦地中,皆被从中割断,满天麦穗随风轻晃,好似金雨。
烛九天一席红衣,走在漫天麦穗中,与赵无眠一同站至麦地,眉梢紧紧蹙起,回首看向已被拦腰而断的南诏王,冷声道:
“南诏王一死,鹤拓可就彻底乱了……你身为未明侯,岂不知南诏王活着,大离朝才更容易安抚鹤拓稳固大局?你莫不是疯了!?”
赵无眠手按刀柄,轻声道:
“我今来之,南诏的天下事便在我,你不过将死之人,何须费心。”
这个南诏王,是烛九天的南诏王。
不是赵无眠的。
话音落下,两人皆不再言语,话已至此,便没什么可说的。
官道上,已被血泊覆盖,后顺着沟壑,流入麦地。
夕阳垂在天际,横在田野间的两人之间。
漫天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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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样子,明天把打戏一口气写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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