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急促的声音刻不容缓,“我今天才听说,前些日子有东国人把这条小巷炸了,死伤了无数百姓,你没有在这场灾祸中出事吧?”
他那紧张而担忧的模样,不加任何掩饰,那是从内到外流露出来的担忧,似乎已经忘了白婉瓷早已经不再是他的结发妻子。
面对着这样的他,白婉瓷的心中,不知是有一种什么样的东西划了过去,却是轻轻躲避开了他,向后退了几步。
她只是摇了摇头,低声说着:“我都没事,他们没有伤到我。”
但见白婉瓷的面色照常,身上也没有什么受伤的迹象,此一刻,景明轩那颗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
“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他拍了一下胸口,深深地呼了一口气,恰如如释重负一般,“东国人做事向来心狠手辣不留余地,我真怕你在这边会出什么意外。”
白婉瓷将头抬了起来,心中有带着一丝惶然,看向了景明轩。
她本是不敢去直视他的,只要一见到他的那一张脸,那一派往事便如同刀子一般直坠心底。可听着他那放满了担忧的声音,他却止不住抬头去看他。
他的眼角眉梢所流露的是溢于言表的紧张与担忧,甚至连手腕都带着颤抖,得知自己所居住的这一条街像发生了灾祸后,便是迫不及待的跑来这里看自己。
难道是说,在她的心里也一直没有将自己放下吗?
心中的一股波流从心田上经过,他也未曾想,自己会在这样的情况下与他见面。心中有些苦涩,也有些心酸,这种异样的感觉,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形容。
景明轩看着白婉瓷身着的这一身缟素的衣裳,也看到了这房檐上所挂着的白色挽联,当即便意识到了什么,他的眉心又一凝,脸上又泛起了一抹紧张,慎重地对白婉瓷开口,“婉瓷,你这里,这是……”
白婉瓷垂下了眼眸,沉沉地叹息了一声,脸上流露出了一抹难掩的凄怆,对他倒也没有隐瞒,“出事的那天,伯母犯了心脏病,未能及时就医,已经辞别人世了。”
“啊……”景明轩震了一下,未曾想自己不在她身旁的这些日子,她究竟历经了些什么。
这残破的小院是一派死寂,便是连一点生机都寻不到,出了这样的事情,他也不知该如何安慰白婉瓷,静默了良久,最终也只是沉沉地道了一句,“婉瓷,节哀。”
白婉瓷将头抬了起来,那狭长的目光望向了天边,那密布着的乌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眸色悠远,眸光又晃动了一下,脸上的怅然并未散去,“我倒是没什么,只是崇祺哥和静芸……”
她顿了一下,当目光收了回来,转过头,望向了屋子里那听不到任何声音的灵堂,又是一抹凄凄之意,流转在了她的眼中,“伯母不在了,他们已经彻底成为了无父无母的孤儿。”
“崇祺哥因为伯母在离开陷入了深深的斥责之中,静芸也在悲痛之中不可自拔,我真不知道我能够为他们做些什么……”
她说着,便又触动了心弦,眼中弥漫起了一氤氲着的雾气,眼眶周围也泛起了微微的红色。
话音落下后几秒,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话语有些过多,潜意识里还把景明轩当做那个可以依靠着的对象,可却忘了他早已与自己没有了任何关联。
她将还没有说出口的话,收了回去又轻轻闭了一下双眼,将那份悲伤咽了下去。
她将头转了过去,轻轻吸了一口气,换作一副平和的模样,对景明轩轻声问道:“你那边还好吗,没有受到东国人的迫害吧?”
自从有东国人在城中作乱之后,她也时时忧心他会在这纷乱之中受到伤害,可放在心里积压了那么久的担忧,也只能在此刻化作了一句看似客套而又云淡风轻的问候。
“我们都没事。”景明轩摇了摇头,“偶尔会有一些东国人在这边挑衅滋事,但这边并没有人作乱,我们也没被伤害到。”
他停了一下,又将头抬了起来,目光落在了白婉瓷那瘦削的脸颊上,那浑厚的眸子之中,承载着数不尽的挂怀。
他欲言又止,踟蹰了片刻,才再度开了口,“就是你们这一边……屡屡有东国人作乱,大抵也留下了不少的损伤吧。”
他又将这小院环顾了一番,这破损的模样着实惨不忍睹,实在不像是能够安居的住宅模样,他心中的担忧又泛了起来,“这些天你们该不会还住在这里吧?”
“是啊。”白婉瓷也望向了那被炸的残破的角落,眼底隐隐泛起了一丝凄凄然,“这里前些日子被东国人的炮弹炸过,留下了好多处破损的痕迹。”
“不过也无妨,至少还能够遮风挡雨,该住我们还是一样能够住得下的。”
可这墙壁都已经被穿透了孔,又哪里能够遮得了风,挡得了雨?
景明轩着实于心不忍,便试着对白婉瓷劝道:“这里常有东国人来作乱,住在这里,总归不是个办法的。”
“婉瓷,要么你和他们兄妹两个人搬到景公馆这边来住吧,这里如果住得下你们。东国人并没有在这边出没,你们搬到这边我也能够常常看到你们,便也能保障你们的安全。”
听到了景明轩的这话,白婉瓷的心颤抖了一下,望向了他的双眸,好似有一股溪流浇灌在了她的心上。
可她最终却还是摇了摇头,并将目光移了开,坚决地拒绝了道:“不必的,谢谢你的好意。但是我们住在这里就很好,东国人近些日子没有再到这边来作乱,想必也不会再来了,我们在这里已经住习惯了,不会有什么隐患的。”
“可是你们住在这里,免不得会受苦啊!”景明轩却仍然不肯放心,坚持着劝她,“你们就搬到这边来吧,还能够住得舒服一点。”
“现如今,国内的局势紧张,动乱屡屡不断。咱们住得近一些,还能够相互照应着,也不怕遇到什么危难。”
白婉瓷向后退了一步,着实不敢去,望着景明轩那殷切的目光,只怕他的眸光会穿透进他的心。
心中起伏着,他却还是紧紧咬住了牙齿,道出了那一声坚决的拒绝,“不了,这样于情于理都不合适。”
“彬川的百姓都知道你我已是离异夫妻,倘若我与你走得太近,难免会让人觉得你我藕断丝连,倘若传出去对华兴和玉蘅春而言都不是益事。”
“你我都是这彬川名声昭著的人物,为着我们的公司和产业着想,你我都该注意自己的一举一动与一言一行。”
白婉瓷的这一番话说的决绝且斩钉截铁,言语之中不含任何纠结与踟蹰,仿佛是已经下了决心,要与他断绝一切瓜葛。
她侧着脸并没有看景明轩,她的面色平静如伊,殊不知,那冰冷的外表下所掩盖着的是你针戳一般的心痛。
景明轩滞滞望着白婉瓷,听着从她口中道出的那一番明确的拒绝,他却滞在了原地,迟迟未肯开口。
可心中却是猛然一揪痛,这种心痛的感觉便是狂风暴雨都无可比拟。
她当真还在怨着自己吗,便是连一点点的界限都要和自己划分的清清楚楚,难道属于两个人之间的情分,真的已经全部消失殆尽了吗?
这份心痛之感绵绵且无力,却是那样的令人窒息且清醒。
罢了,她说的也没错,藕断丝连对谁都没有好处,既然已经离了婚,那两人之间便也理应划分的清清楚楚。
既然已经确保她是平安无恙的,自己的那颗心便能够安得下了,那自己便也无需再纠缠于她了。
“那好吧。”他也没有什么理由再坚持,便也只能点了点头,“只要你安好便好,如今,整个彬川的局势都不太平,你切记一定要小心谨慎,并照顾好自己。”
“嗯。”白婉瓷亦点了点头,面色仍旧平静无波,“知道了,你也是。”
她的声音静若平湖水,泛不起波澜,也掺不尽喜忧。
景明轩望着她,眸光流转了几番,踟蹰了一瞬,脸上又凝结了一抹真挚之意,还是选择了对他开口,并深深而道:“我们虽然已经离婚了,但还是朋友。”
“倘若你有什么需要,尽管找我,该为朋友做的,我都会做的。”
如若与你做不成夫妻,那以朋友的名义守护着你,便也是我所能尽的最大全力。
景明轩的话音落下,白婉瓷的手指颤动了一下,抬起眼眸来看着他,眸子也跟随着一同颤动了一下。
朋友可以成为恋人,成为夫妻,可散了的夫妻,还能够再做回朋友吗?
如若真的做回了朋友,又是否还是当初的模样?
她的心中千万般思绪交叠着,此一刻竟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应或不应,都是叫人心酸的答案。
她没有说话,只是将眼眸垂了下来,轻轻地点了点头,默默之中尽是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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