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没看到那火光的主人之前,齐玉璇想过许多种可能。
去而复返的任舜、偶然经过的路人,这里距离边境那样近,来寻自己的齐**队找到这里也不一定。
当然,还有最坏的结果,越国的官兵。
她放缓呼吸,尽量让自己与黑暗融为一体,连心跳都尽可能平和。
可是她没想到,那手持火把的人,居然是轩辕泽。
他竟然,亲自来找她。
山庙破败,他孤身一人站在门口,身后的军队沉默又步调一致,千军万马竟像是成为了一个人。
轩辕泽身披甲胄,坐在高头大马上,象征着主帅的头盔之下,那张脸俊秀地像个文弱书生。
他静静地举着火把,看着庙中尽力将自己缩成一小团的小姑娘。
“小叶,为什么要跑呢?”
他的声音落在寂静的林间,钻入齐玉璇的耳朵,惊悚地如同山间鬼魅。
“你不是说喜欢我吗?为什么要不告而别?”
“明明只要你和我说,我就会答应你,哪怕你不想在留在越国也没关系,我可以跟着你去齐国。”
“还是说,你喜欢这小子?”
他话音一落,身后队伍中立刻出列一匹骏马,“哒哒哒”地走到了轩辕泽身边,齐玉璇这才看清楚,那马儿是拖着一个生死不知的人出来的。
地上那摊人影身上的灰黑色衣裳那样眼熟,她一眼就认出了,那是任舜。
她紧抿着唇,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轩辕泽。
轩辕泽举着火把,扯着缰绳往前走了两步,几乎要直接骑着马走进庙中。
他停在山庙唯一的门口,高大威仪,侧首看任舜的眼神像是在看死人:
“他就在这里,你说你喜欢他,我立刻就成全你们,好吗?”
齐玉璇的心已经如坠冰窖,她挣扎着喊了一声:“阿泽哥哥……”
回应她的是轩辕泽翻身下马,火把被他随意丢在了庙外的空地上,他大阔步走进了山庙。
他的身形高大颀长,甲胄更将整个人包裹得坚不可摧,仅仅是靠近,齐玉璇就忍不住屏住呼吸,生怕他根本不听任何话,一剑将她刺死。
“小叶……”
他走到齐玉璇跟前,缓缓蹲下身,带动一片冰凉的金器碰撞声。
“你忘了,十二岁以后,你就没有喊过我阿泽哥哥,而是疏离又有礼地喊我阿泽兄……所以你记得十三岁时我教你的‘无为其所不为,无欲其所不欲’,却忘记该如何喊我,是吗?”
齐玉璇陡然睁大双眼,惊恐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她还想往后缩,却发现身后已经是坚硬的墙体,退无可退。
齐玉璇微微张开嘴:“你,你早就知道我没有失忆?!”
却还是将错就错陪她演了一天的戏,说那些话哄她,让她以为自己相信了。
轩辕泽抬手,冰凉的指尖轻轻触碰到小姑娘柔软却带了一点脏污的脸颊,他近乎贪恋地抚摸了一下,才开口回答她:
“没关系,小叶。”
他的语调像是情人间的温存呢喃:
“哪怕你选择其他人也没关系,上辈子的谢停舟也好,这辈子的任舜也罢,你选择谁,我就杀了谁……”
齐玉璇瞳孔微缩:“轩辕泽,你疯了吗?”
“明明你从前都不是这样的,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轩辕泽的手指从他的脸颊滑至下巴,轻轻地捏着她的下颌,抬起她的脸:
“疯?不疯怎么能重新来一次?你以为我为什么能重生?”
“上辈子你死后,我屠尽了齐越两国,用万万民的鲜血才填满了往生大阵,想让你复活……可是我错了,我简直是错得离谱,明明都重新来一次了,居然还是把你放跑了。”
“我以为装作是你从前最熟悉的任泽就好了,没想到你还是离我越来越远,越来越远,哪怕你都已经到我身边了,你还是想跑。”
“齐国到底有什么如此让你着迷的?”
“是你那个长公主义母?还是你那些小姐妹?亦或是……齐国太子齐隽?”
“如果我将他们都抓来陪你,你愿意留下来陪我吗?”
齐玉璇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眼神中满满都是失望之色。
轩辕泽真的疯了,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他也根本不是真的喜欢自己,只是因为从未得到过,所以才想侵占,想私有。
他现在是越国当之无愧的皇帝,是万民敬仰,坐拥一国的霸主。
不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金银财宝、名声地位于他都是信手拈来,唯独她齐玉璇。
上辈子没能和他成亲,这辈子也从他身边逃走,这才成了轩辕泽的心结,成了他所有固执己见的来源。
她猛地侧头,避开了那只令人作呕的手。
声音是毫不掩饰的厌恶:“轩辕泽,你真让我恶心。”
“从前的阿泽兄,是那个妙语济贫、谐谑止讼的君子,如今的你,已经成了一个冥顽不灵,视人命如草芥的疯子。”
轩辕泽伸手,抓住了她躲开的下颌,牢牢握在手中,语气不屑一顾:“那又如何?!”
“你看,再往东三十里,你就能回到齐国了。”
“在看见我之前,你是不是还很期待?”
“可惜,我纵容你跑到这里才来抓你回去,就是想看见你得到希望又失去的样子……多好玩啊,你以为从我身边逃走,就能回到齐国吗?”
“任舜护不住你,齐国更护不住你,你回去,只会加速越国的铁骑踏碎齐国山河的下场。”
齐玉璇抬眼看他,目光谴责:
“轩辕泽,你有没有想过,如今你已经是越国那么多百姓的天,你本该肩负起万民的责任,可你只顾着满足自己的喜好,弃他们于不顾,你根本没有资格做这个王!”
轩辕泽轻笑:“我不配?那好,等你和我回去,我拥护你登基为帝如何?小叶,你想要什么,我都依你。”
“小叶,你要做越国的皇帝吗?”
越来越疯了。
齐玉璇只感觉身心俱疲,自己说再多都仿佛对牛弹琴,这人似乎已经没救了。
她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这也是你从前教我的,你还记得第一次和我说这话的时候,你曾经承诺过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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