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章 复我汉仇,以直报怨

西原人得到了更多的战争人口,牺牲的却是族群数量始终无法壮大。

汉人则反之——人口愈来愈多,成为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族。

也就是说,如果西原真的倾力而来,他们需要对付数量远在己方之上的敌人……以及骑兵数量的碾压!

西原几乎全员骑兵!

周彻回城时,收到了一则消息:赵佐出现。

原因是呼延汗鲁走后,东逃的百姓回来,羊尾关那边送来的消息。

“赵佐救王颉去了,不知所踪。”

这个答案,使得周彻心头一沉。

只怕生机渺茫……

唯能多差人手,尽量将他找出。

周彻还没来得及召开军议,赤延陀便寻来了。

他部人马极杂,马匹不多,还在后方处理羊头山以及南边诸城事务。

此番过来,是有要事启禀。

“殿下恕罪!”

见到周彻后,他二话不说,直接跪倒在地。

周彻问:“你这是做什么?”

“我得到消息,乌延王率军随韩问渠入定阳了。”赤延陀面色苍白,有些不知从何说起:“我……我此番来,只想让殿下知道,我族绝无与大夏作对的心思,奈何身不由己。”

乌延挤在大夏和西原之间,是号称百胡中最庞大的族群,曾一度立国。

只不过,生存在两个巨无霸之间的乌延非常倒霉。

他们依附大夏立国时,会被西原打爆;依附西原立国时,又会被大夏攻破国都。

如此折腾下来,即便族群人数不少,他们也只能做边境之地的流浪儿。

族群行踪遍布幽、并和大漠之中,却没有真正的根基地能落脚。

周彻沉默:“你过来,是想替你族求情的?”

“是!”

赤延陀头一低,重重磕在地上。

他族弟赤延菹在侧,也跟着磕头。

兄弟两人,都身体发抖。

望着他们,周彻忽然一笑,道:“看来我的凶名是传到你们耳朵里去了。”

周彻所指,自然是攻破晋阳后的血流成河。

如铁弗、靺鞨、鬼方等族,那是真的从上到下连根拔起!

谁能不怕?

赤延陀连忙道:“那是他们咎由自取!请殿下准我同行,只要我族能脱离西原掌控,必能说服他们来降!”

周彻沉思片刻,问:“乌延王和你们有联络吗?”

“在这!”赤延陀从身上掏出一封皱巴巴的信,递到周彻面前。

——我为西原所制,你需小心行事,务求周全。

周彻将信还给对方,道:“赤延陀留下主持大局,赤延菹随我一同行动便是。”

兄弟二人一惊,同时抬起头望着周彻。

周彻笑问:“不行吗?”

两人连忙磕头,颤声道:“殿下信任,乌延族誓不相违!”

赤延陀是乌延族屠各,这个职位相当于副王加储君,是乌延王指定的接班人。

无论是他对乌延的意义还是军权,都远在赤延菹之上。

毫无疑问,他才是最适合留在周彻身边当人质的人选。

周彻如此安排,显然没拿他们俩当人质对待。

“既然来了,你们便留下来参加军议吧。”

周彻将诸将都唤来。

全军上下,连带朱龙、董然在内,凡在城中的,全部到场。

周彻没有浪费口水,开门见山:“伯玉,你记一下。”

张伯玉点头,在案上摊开纸笔。

“王骥领北军五营,骑五千、步五千;张伯玉领平难军弓四千、步五千;紫镇东领太原营、上党营万人;司马震领河内骑士七千、齐角领河东骑士两千;许破奴统皇嗣卫;以上几部随我入定阳,追剿韩问渠。”

“由平难中郎将甄武统领平难骑营、赤延陀部等各降军,联合董问河南骑士七千,留守晋阳。”

“留守之任,一在清剿残敌,使太原尽早安定;二在辅佐陆轩陆公,恢复民生;三在随时策应北边或定阳,以做预备队。”

张伯玉奋笔疾书时,周彻走到董然面前,道:“董公受天子命,理应坐镇于此,担起总责来。”

董然完全没有推辞的理由,只能拱手:“遵殿下令。”

“以上各部,无论出击部队还是留守之军,对敌之时,皆以我命令为准,若有违者——”

周彻的话是针对所有人,目光却望着董然:“休怪我节杖之下,不容人情!”

诸将一凛,齐齐躬身:“喏!”

董然亦不例外。

只不过,他对于周彻节杖的‘威胁’,却是不以为意。

他是九卿级的重将,早就不是节杖能处置的了。

周彻又来到朱龙跟前,道:“朱公有异议吗?”

朱龙淡然一笑,道:“陛下于朝上有言,临阵之事,殿下自决。”

“也好。”周彻点头,道:“出兵之时,父皇便说了,朱公为两路军之总帅,做的是协调全盘。”

“如今上党、太原皆复,残敌窜入定阳,胜利已近在咫尺,我今入定阳追索韩贼……还望太尉盯好东路军。”

“殿下是有要求?”

“是。”周彻点头:“朝廷兵到之前,雁门只怕就暗藏了不少西原军,此番来晋阳北与我交锋的就是其中一部。”

“已入雁门的西原军,他们先于东路军抵达,若来袭之,我自当之。”

“我要东路军做的,是在我剿灭残敌之前,将后续之军,一应拦阻在凉海道外。”

朱龙眉头一皱,道:“殿下须知,二殿下手中之军远不如此处精锐。倘若西原倾国而来,岂是偏师能阻?”

“韩问渠更弱。”周彻道:“封住入口、截击西原援军,不管他们用什么办法,哪怕人打光了,也要坚持到我肃清诸敌,这是他们的任务!”

“再。”周彻又看向张伯玉:“集中军中马匹,出击各部无论步骑,都要骑马赶路,以求速定残敌!”

有赶路需求时,步兵也是可以骑马的。

只不过,步兵所骑的马只是行军马,远达不到战马的需求。

“是。”张伯玉点头。

安排毕,诸将皆退。

甄武留了下来,向周彻请愿:“殿下,既然让我统领骑兵,为何不让我同行?”

“就定阳残敌而言,我带去的兵力已是绰绰有余。”周彻拍了拍他的肩膀:“后方没有自己人在,我终是放心不下。你留在这,有事多和韵姐商议。”

“我明白了!”甄武用力点头,抱拳退下。

“盖越。”周彻又开口。

“殿下是要我留下?”盖越问。

“是。”

“我知道了。”

他点头,看了周彻和皇甫韵一眼,聪明的退了出去。

“韵姐你留下来,替我看住大局。”

周彻走回到皇甫韵身边。

“嗯。”她应了一声,有些担忧的望着周彻:“临出发前,歇息一会吧。”

“好。”

周彻在她身边坐下。

极其自然的将头靠在她腿上。

皇甫韵替他捏了捏胳膊,惊讶道:“结实了不少。”

“总要练的。”周彻闭着眼睛休息,像是自语一般:“霍氏的兵书我早看完了,其余收集来的兵法也都已过目,仗也打的不算少了。”

“或许是运气不错,或许是将士们用命,倒是没吃过什么亏。”

皇甫韵闻言莞尔:“或许是你天生就是个打仗的料子呢?”

“料己总是从严,才更容易活下去。”周彻如是道:“要说关于军事上的感悟,到如今为止,只有一点最深。”

“是什么?”

“打仗如打架,真就靠硬打。”

这个结论,太过不高深了。

皇甫韵却没有反对,反是点头认同:“你这话和父亲之见不谋而合。”

周彻头颅微动,眼睛却没睁开:“舅舅也这般看吗?”

“是。”皇甫韵点头:“仗全靠硬打,但要支撑硬打的条件,却是不容易促成的。”

“军心是否可用、后勤是否充足、政局是否稳定、将帅是否坚定……父亲说,能将部队支撑到硬打的局面,已是难得的帅才了。”

“硬打之后,便是考较双方的底蕴、将帅的骨气、决断,最后才是所谓之谋略。”

皇甫韵的腿枕着很舒服,周彻精神渐渐放松下来。

他没有再接话,已进入将睡的前奏,但脑海中还在思考。

历经多战,无论是轻身蹈阵还是‘硬打’之论,他都不认为有错。

他有个最佳的例子,那就是自古能军无出其右的李世民。

天可汗的能力毋庸置疑,那么此人打仗打急眼了什么搞得?自己上!

虎牢关、浅水原之战,李世民两次突阵,硬打击溃对手。

战刘黑闼,亲涉冰面;追宋金刚,三日不卸甲。

周彻不知道自己是否拥有过人的智慧,他只知道去学习他人所长,在需要豁出去的时候豁得出去。

如此番用兵,凝军心、士气、人望于一身。

凡自己所往,诸军焉能不从?

岂不见司马震、齐角本属董然部将,从站队上来讲和自己对立,可如今对自己也是忠恳从命。

思绪渐散。

未久,鼾声大作。

不知睡了多久,只知再睁开眼时,周彻眼中精光一发。

皇甫韵从始至终没动过,等周彻抬起头时,她腿都麻了。

“我睡很久了吗?”周彻问。

“没多久。”皇甫韵轻轻摇头。

周彻低头看了一眼对方的腿,伸手揉了揉:“回来再替你捏。”

“那我倒要谢谢你的好心了!”皇甫韵白了他一眼,道:“去吧!”

周彻所点出击之军,有的尚未完全抵达,如紫镇东部;有的出击未归,如司马震部。

已在晋阳的,却是立即出发了。

全军骑马,背负铁锅,带七八日干粮——是真正的突袭进军。

到了第二天,司马震部赶了上来。

毕竟是正儿八经的骑士部队,速度相对步改骑还是快了不少。

于此同时,快马将周彻的要求送到了北边。

——北,幽州长城高柳关。

此关和雁门坐望相邻,位置却更靠北一些,北邻凉海道。

凉海道绕凉海直下,右邻高柳、左接雁门,是西原往并州用兵的正经唯一通道。

还有不正经的路?

有,走沙漠。

沙漠干涉,这条路人少挤一挤还勉强,规模上去了要走那是相当危险的。

迷失方向条件艰苦不说,最可怕的是后勤保障……在沙漠供应后勤,那是何等之艰难?

故而,若周汉能锁住凉海道,就断绝了西原大规模部队南下的可能性。

在收到来信时,高柳关的探子也有所发现:“雁门之内,有大批敌骑调动!”

“前几日也有兵马异动。”霍洗忧蹙眉:“雁门之地,到底藏了多少西原人?”

“应该不多了。”周汉望着舆图,道:“雁门虽险,但仓储有限,凉海道上未见大批供粮队,供养不得太多人。”

周汉展开手中信,低头看了一阵,冷哼一声:“老六要我们锁住凉海道,你有何看法?”

“此处。”霍洗忧指着凉海道一处山口,道:“如今雁门空虚,无多余兵力干扰,我们直接突入此地,构建工事。但有西原军来,将其阻碍在此。”

周汉紧蹙眉头,道:“此处地势约等于无,仅凭一些工事,效果微弱。出关守远,稍有不慎,便是全军被围。”

顿了顿,周汉接着道:“一旦雁门西原军回头,我们便会腹背受敌。”

“诚然如此。”霍洗忧没有否认,道:“但这是阻拦北边来军最好的法子,何况雁门军若来,太原也有我们的人会来策应。”

“舍己为人,霍将军可真是了得!”周汉冷声一笑。

霍洗忧的说法有问题吗?

如果站在周彻的角度来说,那自然是一点问题都没有:一切以策应重兵为主。

哪怕最后没守住,被全线打崩,也能将自身作用最大化。

可周汉、周汉手下的将领以及幽冀那些将士,是没法站在周彻角度来看问题的。

他们想要军功,他们也想要周全自身,此中权衡而取,才是人心。

“雁门调走了大批人马,不如吃下雁门。”

周汉的手突然在雁门所在一拍。

一旦吞下雁门,那就不用再守凉海道了,周汉可以凭借雁门、高柳两座坚关抵御西原人。

而且,这是直接收服重镇,以偏师打出了主力的战绩,是大功。

请皇兄,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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