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邹凌风瘆人的笑声，李笑言却似乎像解脱了一般。
“不用还，那就是根本没有借过了？”
“我是缺钱，但不是傻子。”
邹凌风脸色阴沉，刘海垂了下来，遮住了他左边的眼睛，更显得阴森恐怖。
“侯沐川是想让我真的借，他的算盘打得倒是精。既能拿住我的把柄，还能趁机大赚一笔。”
李笑言抿了抿嘴：“协议是假的？”
“要骗过你，怎么可能用假的呢？”邹凌风往后一仰，不再看他。
盯着天花板上的水晶灯，他缓缓说道：“做戏做全套，这只是引你入局的钩子。侯沐川和周郁瑾的计划是想通过这个来拿捏你，从而踢彭婉清出局。”
“然后呢？”
“金投就会宣布跟泛娱一起宣布私有化的计划，把原本应该投给艺皇的钱给我。”
“周郁瑾会同意？”
邹凌风从阴影里探出了身子：“你这么聪明，觉得这个女人会乖乖就范吗？”
李笑言呼出一股浊气，脑子清醒了许多：“然后，你们就会宣布收购艺皇，再整体打包重新上市，我猜的对吗？”
啪啪啪，邹凌风竟然鼓起了掌，十分的热烈。
“你当真不是以前的那个李笑言了，融尚天合的JameS果然名不虚传！”
此时的吹捧已经没有任何的意义了，只会显得讽刺无比。
说着说着，他又垂下了头：“侯沐川确实有点脑子，但是太精明，太计较，就想着压你一头。”
“周郁瑾呢，她只想挤兑彭婉清，根本不在乎泛娱的死活。”
邹凌风对这两个人的评价很客观，也符合他们的行事风格。
“那你呢，究竟为了什么？”
李笑言凌厉的视线刺破了层层空气的阻隔，落在了垂着头的邹凌风身上。
邹凌风突然站了起来，起身拿起桌子中央的冷水壶，直接就这样灌了下去。
身上气血上涌，让人无法冷静。
半壶水下去，他终于轻松了不少。
水喝得太急，直接从脖子流了下去，浸湿了胸口的衬衫。
擦了擦嘴角的水渍，就这样靠在了餐桌边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李笑言。
“你说，如果我们还是跟以前一样，该多好。”
邹凌风没有回答李笑言的话，而是转移了话题。
李笑言有些意外，不知道为什么邹凌风突然提起了过去。
“你还是那个整天只知道写书的作家，而我呢，依然是那个没心没肺的浪荡子，我们每天一起喝酒撒泼，爬山钓鱼，干什么都好，无忧无虑......”
“就算有彭婉清在，你也依然能拿我当成你最好的兄弟。”
“但是你变了，你变得冷漠无情，精于算计，城府深得连我都看不清。”
“你是不是早就算过了，那些钱投给艺皇肯定比泛娱要划算，风险要低得多。”
“那你知道不知道，我现在每天过得是什么日子？”
突然，邹凌风却摆了摆手：“说这些没意思，都是我自己该过的槛，这些人间疾苦你一个堂堂融尚天合的小公子，高高在上，又怎么会知道。”
他过得什么日子，李笑言当然知道。
业务低迷，股价跳水，对手围堵，这些李笑言都看在眼里。
只是他没有想过，邹凌风会因为这些困境铤而走险，与虎谋皮。
“钱我替你准备好了，你为什么不能再等一等？”
李笑言终于反问了一句。
“钱，你觉得我在乎的是钱吗，哈哈哈？”
邹凌风笑出了声，眼睛里却带着一丝水汽。
他看着卧室的方向，低喃道：“你以为你跟小姨的事情我不知道吗？”
李笑言浑身一震，拳头紧握，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
“小姨从小到大就是我的依靠，是我最亲的人。我爸妈离婚，没有人管我，只有小姨一个人关心我，替我出头，让我能走到今天。”
邹凌风小时候的经历，李笑言都知道，他们三个人一起长大，又如何会不清楚当年的那些龃龉。
被邹家的那些同龄人排挤，打压，甚至拳脚相向。
十三、四岁之前，两个人当年不知道挨过多少次打，被翟晚意救过多少次。
后来，两个人都长高了，还练了拳，终于可以反击了，打得那些人鬼哭狼嚎，哭爹喊娘。
从此，称霸了银巷，不再受人欺辱。
“可是李笑言，你已经有了全世界，你为什么连我最亲的人也要抢走，为什么？！”
邹凌风说得声嘶力竭，想把所有的怨气全都一下子发泄出来。
翟晚意是他最亲的人，也是他生命中最耀眼的太阳。
不管他遇到任何困难和问题，翟晚意就如同太阳一样，让他充满了斗志，去面对那些肮脏和不堪。
即使在她离开的那两年，每每遇到烦心事，小姨总能开解他，让邹凌风感受着同样的温暖。
可是，一切都变了，变得面目全非。
被自己的好朋友背叛，被自己最亲的小姨背叛。
原来三个人里，只有自己才是那个傻子。
李笑言默然，因为他终于明白，邹凌风为什么会做出如此反常的行为了。
“你跟小姨在一起，还跟那个彭婉清不清不楚，你让我如何不恨，如何不恨！”
邹凌风说着说着，就失去了全部的力气，整个人朝地上栽了下去。
就在他头快着地的一瞬间，被人稳稳地拖住。
嘴里还在说着什么，却细不可闻，越来越轻。
好不容易把彻底失去意识的邹凌风拖到了沙发上，李笑言也已经全身虚脱，没了力气。
坐在了地毯上，头上沙发坐上一仰，大口地喘着气。
一个身影却倒映在了李笑言的眸子里，他慌张地爬了起来。
女人环抱着双手，脸上满是泪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沙发背后。
“晚意！”李笑言轻声呼唤，心里却有些打鼓。
本以为灌醉了翟晚意，跟邹凌风摊牌会更平和一些。
大概是邹凌风咆哮的声音吵醒了她，又或者是她根本就没有醉到不省人事。
“凌风最近不对，我看得出来，就想叫你们来吃个饭，圆个场，没想到......”
李笑言也没想到，这一切的主使，竟然就是邹凌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