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时颜装作平静的模样，尽量让自己不去在意那些血迹和溃烂的皮肤。

“你只需要好好睡一觉，等醒过来之后，你就会慢慢好起来了。”

“你很会说谎，但我自己的身体……我很了解。”

5302静静地看着天花板，止痛剂让他暂时感受不到疼痛，但是他能感觉到自己全身的骨头在脱臼，最后，大概会变成一具散发着毒气的病原体。

许时颜的嘴唇微颤，终于还是问出口。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自己会遭遇什么？”

5302笑了一下，明明表情是释然的，眼神却让人感觉疲惫极了。

“不管会遭遇什么，哪怕是死亡，也比继续做他们的刀强，……你和她长得一模一样。”

5302的视线落在许时颜的身上，像是透过她看另外一个人。

“你是指用我的基因模组克隆出来的那个女孩儿吗？”

许时颜问。

5302点了点头，眸中浮现起对过去的追忆。

“我脑子里的这枚记忆芯片，记忆还保存在我和她计划逃出实验室的那天，那个时候，我出卖了她，自愿用我这条命去救当时急需换心脏的关悦曦。”

“出卖？”

许时颜扭头看了眼薄津恪。

薄津恪还没有和她细说过当初在实验室的事。

这恐怕另有隐情。

“这件事，你应该也知道。”

5302抬眸看向薄津恪。

薄津恪：“应该某种控制芯片，暂时控制了克隆体的行动，就像机器人一样只会执行命令，我脑子里的这块芯片是初代芯片，而你身上的，不仅能保存记忆，还掺有毒素，远程控制，随时可以要实验体的命。”

5302点了点头。

“没错，本来，张怀黎是想让关家的那些研究员用全部精力研究控制芯片，他要那些克隆体遵从他的命令，但又想要他们保持自主性，但很快，他发现这是不可能做到的，所以，他开始研究这种毒芯片，性命的威胁就是世界上最好的控制芯片。”

许时颜冷笑着评价：“的确是又毒辣又有效的计谋，至少……对于那些惜命的人来说。”

说到最后一句，许时颜的声音沉了沉，视线落在5302的身上，眸中一片黯然。

张怀黎大概不会想到有克隆体宁愿死也不愿意被奴役。

“还有一件事，你应该很想知道。”

5302又说道。

“薄津恪脑子里的芯片，从五岁或者十岁起就开始植入，关家那些研究员并没有做过安全取出芯片的手术实验，因为对于他们来说，实验体并不是什么多珍贵的东西，这个死了，还有下一个，他们不会在实验体的生命安全耗费精力和时间。”

原来，关悦曦给她的那一份手术资料，都是假的。

这并不是一个值得高兴的消息。

许时颜心沉到了谷底。

“咳咳……”

5302猛地咳嗽了几声，呼吸急促，胸口剧烈地上下起伏，眸中越来越涣散。

许时颜心一紧。

“你怎么样，要不要叫医生？”

5302的瞳孔勉强聚焦了一下，自嘲地笑了笑。

“医生肯让你们进来，不就是听我说遗言吗，我们应该抓紧时间才对。”

“那你还有什么想要的？”

薄津恪忽然开口。

5302犹豫了几秒，随后说道：“我火化之后的骨灰，就撒在大海里吧，或许下辈子能当一条自由自在的鱼。”

5302的瞳仁里似乎闪烁着对“下辈子”的希冀。

“好。”

眼皮越来越沉，仿佛整具身体的细胞都慢慢地沉寂下来……

5302看着许时颜，薄唇勾起一抹弧度。

“她是基于你而克隆出来的，但你不是她，而我现在，也应该要去陪她了。”

许时颜喉咙哽咽了一下，很快又恢复正常。

“……一路走好。”

5302的眼睛渐渐阖上，如呓语般留下最后一句话。

“你只要记得，无论重来多少次，无论这世界上会有多少个薄津恪，他们的选择，永远都只有一个。”

窗外艳阳高照，枝叶青翠，掠过一只叫声欢快的麻雀，而病房里，有一个生命，在此刻永远地逝去了。

许时颜和薄津恪亲自安排了葬礼和火化仪式，第二天早上八点半，是游轮出海的好时候，两人开车来到了海边。

坐在驾驶座的薄津恪，一身黑色的西装，白衬衫浅蓝领带，先一步下车，打开了后座的车门。

许时颜抱着骨灰盒出来，身上也是肃穆的黑色女士西装。

两人把骨灰一点一点地撒向大海，祝福5302如他愿望的那般化身为一条自由自在的鱼。

“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庆幸，你脑子里的是只是初代芯片？”

许时颜忽然问道。

5302的逝去，像是在给她打预防针。

将来有一天，薄津恪也会像那样，躺在病床上，痛苦濒死。

“的确应该庆幸。”

薄津恪回答，语气悠悠。

“要是真到了那天，至少我身体不会腐烂流血，还能一直保持你眼里的形象……不过或许已经晚了。”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空开玩笑？”

许时颜扭头瞪了薄津恪一眼。

海风吹拂着薄津恪的黑色短发，深邃的瞳眸还要深邃，漾着笑意。

薄津恪上前，抓起许时颜的手，勾唇。

“你不是一向都很理智，那你应该知道每天皱着眉头解决不了问题，与其想那些有的没的，不如做点让自己开心的事？”

许时颜撇了撇嘴，皱着眉头，别开目光。

“人要是一直都很理智那还是人吗？”

薄津恪这异于常人的坦然，不知道的还以为脑子有不稳定芯片的人是她。

“好。”

薄津恪无奈地点头。

“不理智的人是我，反正不管最后能不能取出芯片，至少在此之前，我们都在彼此身边，这样就够了。”

许时颜的忧心忡忡得到了片刻的愈合，微蹙的眉渐渐舒展，伸出手臂，抱住了薄津恪的腰，耳廓贴着他的胸口，听着他平稳的心跳。

“嗯，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秘”

中午，许时颜和薄津恪换了身衣服，来到许家。

“颜颜！”

见到许时颜，许母立刻就红着鼻子扑上来，仿佛刚经历过一场生离死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