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算太为难人，景元当即掏出遥感向彦卿下令带白露回罗浮。

“那个……彦卿他们带回来贝洛伯格许可的话，至少绵绵可以留下吧？不能只有你养宠物。”

景云期期艾艾地开口，和景元讨价还价。

“别乱说，咪咪是神策府养的狮子。托天纵大人想养步离人的福，云骑至今依旧明令禁止个人养宠物。军规白纸黑字写得清楚，我也得遵守。

现在所有云骑养的宠物，上的都是驻地集体户口，你想养也得向神策府提交申请。”

以前年轻不知事，把路走窄了。

景云只能剑走偏锋，“你不同意就算了，我找幺儿去。还说要帮我增加人性，结果连只熊都不准养……

我还把最重要的秘密告诉你，我在伤心什么呢，不过是真心错付~

我知道，你们都欺负我孤儿鳏夫……”

祂语气哀怨，好似怨妇控诉负心汉。

“别闹了，打申请的时候附带克里珀堡开具的书面证明。”

景元最怕这个，谁知道景云下一刻会说什么惊世骇俗的话。

“我就知道哥哥最好了！那孩子不能没有娘，你看大熊是不是也应该……”

景云得寸进尺，咪咪却不允许祂把快乐建立在自己的痛苦上。它小声呜咽，伸出曾受伤的前爪提醒景元自己的遭遇。

“咪咪不同意，我的花也是。但如果你弄一个繁育保护项目，我不阻止，只是不能养在神策府。”

景元摆明自己的底线，成年冰原熊根本不适合家养，但如果它们的生存环境确实如景云所说的那般恶劣，而贝洛伯格又无力负担濒危物种的保护工作，罗浮对它确实是个好归宿。

共同保护繁育冰原熊也能为罗浮与贝洛伯格的建交工作开个好头。

“钱能搞定的事丽水会处理好，”景云从桌子上搬下大半没批的文书，“这些不急的就交给我，你明天可以多睡会。我不乱来。”

景元对祂的保证不置可否，他拿起另一支笔批阅文书，“帝弓大人已经安歇，你也早去歇息。明日借些人给我，罗浮云骑已许久未应对岁阳。”

景云把十王司抓捕罪犯的职能划归云骑，原是专业对口，奈何岁阳早已不是罗浮主要敌人，别说新一代云骑，就连自己也没有交手的经验。

“星神不需要睡眠，祂是被巧巧缠上了。他们许久未见，巧巧话题难免多些。

人的话十王司里你随便挑，有个抓岁阳的能手也可以借你。

啊，差点忘了。越狱罪囚已伏诛，追踪他们的云骑可以调回。不是我干的，是他们身体被药物侵蚀，难以承受突破世界壁垒时的压力变化。

司砧朱轮什么时候从朱明滚回来，六御会审就缺他。工造司造化洪炉破损他都不急，我们向华参他一本，给他记大过吧！”

景云确实没说错，国运禁地挑人的时候根本没有体质检测，它是专业系统，能量充足，送几个人来小菜一碟。

自己和福图纳可是赶鸭子上架，禁地系统残存的力量有限，【时运】的命途力量可以强行破开世界壁垒，却没法在雅利洛6号上用。

这事就有些强人所难了，每个人分到的禁地力量既要支持他们安全回到蓝星，又必须防止禁地死灰复燃，不能剩余。

执掌命运的星神自然公平，只有男人、女人、孩童三个标准，一视同仁，绝不歧视。

那些因为药物依赖透支身体的人，他们需要更多力量维持生理机能正常运转……

命运是公平的，它不会偏袒任何人。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不是你一句话就能决定的事，搜寻至少要持续半年。

朱轮会和新任司鼎一起回到罗浮。朱轮履任以来，兢兢业业，未曾行差踏错半步。

被天纵大人参奏，他的仕途就毁啦，你大人有大量，放他一马如何？”

“给不出，早送回蓝星了。报告你都看了，人是福图纳送走的，你和祂要去。

朱轮的话，他听你话我就可以当个睁眼瞎。

我没把丹鼎司踢出六御已经是心胸宽广，咋还来个新司鼎？”

景元无奈叹气，“阿云，要是不派新司鼎，你会说：丹鼎司乱成这样都没人管，是不是所有活都要将军干？”

景云不语，因为祂真会这么说。太熟悉也不好，心里想什么都会被猜到。

但祂还是嘴硬：“我是不讲道理的人嘛？时间不早了，我先回房批公文。哥哥你记得早点休息。”

景元目送景云抱着一摞奏折离开，觉得最先要改的便是景云宽于律己，严于律人的坏毛病。

他难得思考‘景云不是人的前提下，到底需不需要遵守仙舟律法’这个哲学问题。

虚无缥缈的空想离现在的他太远，将军必须着眼于实际。所以他思虑良久，终于得出一个结论：‘一朵云是自由的，他不必遵守人的规则，奈何这朵云想融入人群，他就必须遵守人的律法。’

他不确定自己是否有能力将一位（疑似）星神教化为人，但为了景云与仙舟，他必须尽力而为。

景云书房

书房已空置百年，除了维护打扫，再无人踏足。工作文件早已搬走，留在此处的仅有景云珍藏的话本……

如果书桌上没有堆着判官送来的十王司文书，书桌后没有坐着福图纳，这里就是景云的梦中情房。

浮在空中的笔正自动批复公文，星神翻阅着小说，桌子上还有奇巧零食与仙人快乐茶……一派悠闲自在。

“从我位置上下去！”

景云把奏折狠狠甩到书桌上，快乐茶被打翻，液体浸透文书。

“我特意给你买的。”

星神翻动书页，洒落的液体回到杯中，湿透的文书重新变得干爽，奏折飞回空中，然后稳稳落到桌上。

“没人喜欢星芋啵啵！”

“符玄。”

星神翻到下一页，新来的奏折也飞起，加入自动批阅大军。

“话本里的内容我都记得，重温没什么意义。你不仔细看看就批？”

景云环顾自己回来后第一次踏足的书房，所有书本都是崭新的，福图纳已经回溯过它们的时间。

“哥哥把我们没追完的都买回来了，至少有三百本还没看过。

命运会做出最优选择，不必纠结。”

星神终于舍得从话本上移开目光，看向抱臂皱眉的景云。

“你可以坐软榻，小云儿。”

“我不小！世上从无最优解，命运也非一成不变。”

“你比我年轻，所以对时运的理解也更浅薄。”

福图纳放下话本从椅子上起身，祂将景云拉到软榻上坐下，自己则坐在祂身边。

“小云儿，同样的难题，为什么景元不会纠结？”

“因为他认为自己最多再做两百年将军。”

福图纳轻敲景云的脑袋，“是因为他相信后人。

你拆分十王，遏制过于膨胀集中的权力，重新将十王司纳入监管，后果是什么？”

“权力分散，相互节制，不必要的资源浪费，行政效率降低……看看那些失败实验，你竟然相信凡人的智慧？”

景云难以置信，祂觉得福图纳比自己更理想主义。

“总有人会站出来，地球已经证明这点。但如果他们无法自我拯救，文明就应步入湮灭。”命运如是说，“小云儿，你经历过蝗灾、帝王战争和丰饶民，说说感想。”

“星神尽整幺蛾子，祂们就不该参与凡尘事，所以你给我滚。”

景云曾用脚步丈量寰宇，祂遍历世间灾厄，足以轻松得出结论：命运不应该掌握在星神手中，真正爱人的神就应该活得好似从未存在。

所以景云可以干涉仙舟航向，但福图纳不行。

幼稚的孩子自以为找到真理，却忽略了最简单的事实。

“你也是星神，你也给我滚。

孩子，即使是星神不存在的世界，人们也会虚构出神，以自己的意志编织神的话语，再将其奉为世间真理。

有没有星神，其实差别不大。”

景云冷笑一声：“看看丰饶民和反物质军团再发表结论。”

福图纳反问：“难道没有星神，杀戮与侵略就会停止？

那位全知全能的至高存在，祂可从未展露过自己的衣角，寰宇依旧如此，所以你的结论不成立。

福图纳只是星神，我们不是真正的神。”

景云气恼得挪动屁股，远离福图纳。

祂大声抱怨：“这不行，那也不行，你真难伺候。”

“原话奉还。”星神同意祂的看法。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景云和福图纳早已融为一体，其实星神一直在干预仙舟的命运。

别再拒绝未来，你终将成为我。”

星神伸手，轻轻抚摸景云的发丝。

“所以你才告诉景元我们同源而生，还说我人性受损！你想通过哥哥倒逼我承认所有福图纳皆为一人！”

景云拍掉星神的手，怒目瞪着祂。

“我所言均为事实。即使我清楚景元内心不期望这个答案，所以他不会发现，也还是要说。

你内心不是在期待他看穿所有欺骗，接纳真正的你吗？

怎么，就因为害怕被供奉起来，害怕被疏远，所以你连窥探命运，连试探都不敢？

胆小鬼。”

景云控诉：“你也是，你依旧在瞒着幺儿。”

“那不一样……”

星神将景云的脑袋按到自己的腿上，用手指轻轻梳理祂的发丝安抚炸毛的猫，就像祂曾经安抚幼时的岚一样。

“当我们无力维持树海平衡，景云的意志终会被量子海吞噬。

生当向死行，死亦往生来。这是世界的法则，无可违逆。

树会长出新的果实，海会重新积涨……

命运会承认景云死于量子海，即使我们是重新化为海的意志，如此仇怨成立。

如果你告诉幺儿，祂会难受的。”

景云沉默良久，久到堆成小山的公文快见底，福图纳才听到景云细若蚊吟的声音。

“不告诉祂的话，幺儿会生气的。祂会恨我们吗？”

“那就恨吧，【巡猎】的星神为复仇而生。祂有权复仇，无论是杀父之仇，还是欺瞒利用之仇。

只要……我们的孩子坐不垂堂。”

景云小声重复：“幺儿祂……要坐不垂堂。我何时出发往回走？”

“你今日已经见到朝思暮想的人，也已确认祂爱你不因诡计改变。

白露加尊仪典结束后就上路，我会在你离开的时候处理完持明。”

“那是因为你根本没告诉幺儿真正的诡计，”景云发出闷笑，“我回来能赶上演武仪典吗？”

“你回来才会开始，那是为迎接凯旋而归的将军准备的庆典。

伤心的时候想一想，我一直陪在你身旁。”

“物理的还是心理的？”

“两者皆有。”

“最后一个问题，景元他会接纳完整的我吗？”

“自己去问。”

“你还是滚吧！”

伏笔：

【时运】的命途力量可以强行破开世界壁垒，却没法在雅利洛6号上用。

景云人性有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