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父的策略无疑是正确的。一家三口围坐吃饭时，都敏锐地察觉到了儿子的异样，然而，大家都佯装无事，平静地吃完了这顿饭，仿佛一切都如往常一般。

饭后，罗父寻了个借口出了门，屋内便只剩下罗母和儿子罗凯。

“你哥今天往区里打了个电话，说是要参加军区的大比武，回家的时间得推迟一阵子了……”罗母把罗凯唤到身边，先是唠着家常琐事。

罗凯对年长六岁的哥哥罗军满心崇拜，于是顺着母亲的话头，兴致勃勃地聊起了哥哥在部队的那些趣闻轶事。

男孩子们都有个军旅梦，希望拿着枪炮上战场逞英雄，很是热血的。

聊着聊着，罗母话锋陡然一转，“今天，我有个同事的孩子，也在你们学校念书，到区政府找他妈妈，说学校有人欺负他。我想着，你平日里在学校咋咋呼呼的，不会是你欺负人家了吧？”先给儿子扣个过错再说，少年人受不得屈。

罗凯在心里暗自嘀咕，以前或许还有可能，但今天自己都被人教训了一顿，哪还有胆子去欺负别人？况且下午都没去学校，自己母亲真是啥都怀疑自己。

他嘴上赶忙否认，振振有词道：“我怎么会随便欺负人呢？你别乱污蔑我。”

母亲面露疑色，“不对啊，我同事那孩子也不是省油的灯，说他也还手了，还抽了对方一巴掌。哎，小凯，你这脸是怎么回事？不会真是你吧？”

罗凯一下子愣住了，心说母亲这联想能力也太强了。不对，母亲肯定早就看出自己脸上的巴掌印了。唉，就母亲这精明劲儿，自己哪能瞒得过她？他像霜打的茄子一般，耷拉着脑袋，不再言语，只能用沉默表示无声的抗议。

这时，母亲的声音又轻柔地响起，可话里的意思却不容置疑：“没事，明天我抽空去你们学校打听一下就清楚了，没人敢瞒着我。”

“好吧，我告诉你，真是的，非得让我丢面子。”罗凯嘟囔着，开始讲述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可不敢隐瞒，毕竟母亲是个极为较真的人，就连父亲都对她有所忌惮。

罗母静静地听着儿子的叙述，脑海中不禁勾勒出那个让儿子和他的小伙伴们吃了亏的同学的模样。

他在班上一直籍籍无名——想必是不屑于和同学过多交往，如此看来，他的社交圈子定然比同龄人要高一个层次，或许交往的都是高中部的朋友。

他的穿着虽比一般同学要好，但并不追求时尚——这说明他的家庭应该是传统的、经济条件不错的普通职工家庭。

面对儿子的挑衅，他起初会选择退让，但也会坚决拒绝不合理的要求，一旦儿子变本加厉地威胁，他便会果断出手反击，事后又毫不拖泥带水地离开。

儿子带人追上去时，他巧妙地将他们引到偏僻之处，没有多余的废话，直接以雷霆之势出手，一拳便镇住了全场，让儿子和他的小伙伴们虽然吃了亏，但好歹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颜面扫地。

这是个很有意思的人，罗母心想。

“妈，你也知道，这种事我们哪敢到处乱说，这次真是栽了。这家伙，我们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报复回去。”罗凯既已说出了事情的经过，便顺势向母亲讨教应对之策。

“你们暂时别去招惹他，就他那身手，说不定能和你哥较量较量。我先去调查一下他的背景。”罗母给出了自己的建议，“那个叫周秉昆的同学，你只要不去惹他，他也不会主动找你麻烦。但要是把他惹急了，那可就不好收场了。”

“我也是这么打算的，他打了我们一顿，应该不会到学校去乱说吧？”罗凯还是有些担心自己的面子问题。

“不会，从你说的他的行事作风来看，这事他肯定不会说出去，他是个只做不说的人。”罗母毕竟见多识广，对此颇为笃定。

母子俩又交谈了一会儿，罗母仔细查看了儿子脸上的巴掌印，确定只是皮外伤，并无大碍，便让儿子去洗漱睡觉了。

罗父的时间掐得恰到好处，儿子刚进房间不久，他就回了家。他左右张望，没见儿子有什么动静，便朝儿子的房间指了指，罗母心领神会地点头示意儿子已经回房。

罗父这才快步走到妻子身边坐下，笑嘻嘻地问道：“怎么样？”

“被打了呗。打人的是他同班同学，而且是一打七，完全碾压，下手还很有分寸，只是皮外伤，最重的也就是扇掉了几颗牙齿。”罗母淡淡地回答道。

“嘶——”罗父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不得了，他们这是碰上练家子了，还是个相当理智的家伙。小凯知道他家的背景吗？”

“他叫周秉昆，长相普通，在班上就是个小透明，和同学交流不多，也不惹事。从凯子的话里能听出来，他以前遇到矛盾，基本上都是退让为主。”

“那这次怎么和小凯打起来了呢？”罗父对江湖上练家子的行事风格也略知一二，部队里也有不少小时候学过武术的，师父们一般都会告诫徒弟，在外要隐忍，不能仗着武艺欺负人。

“退让也是有限度的，你儿子太张狂了，在学校里称王称霸。人家进教室看书，他就去训斥，第一次人家服软了，第二次他竟然还使唤人家做事，人家拒绝后，他又上前去指着人家的鼻子威胁，你说年轻人哪能忍得了这口气？”罗母对儿子的行为有些不满。

“就这样被揍了？”

“没有，那个叫周秉昆的同学，捏住小凯的手指，把小凯吓退了。”罗母继续说道，“小凯出了教室肯定不甘心，到别处叫了六个朋友去找他算账。你猜怎么着？”

“被打了呗，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嘛。”罗父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那你可小看人家了。他会避其锋芒，小凯他们老远就看到周秉昆正出校门，便追了上去，在一个偏僻的小巷子里堵住了他。”

“我看是那小伙子故意把他们引到没人的地方吧，考虑得挺周全的。”罗父微微哼了两声。

“小凯还想先威胁一番，让他服软，然后再教训他一顿了事。可谁知道，那个周秉昆同学根本不跟他们废话，上前一巴掌就把小凯抽到地上去了。等小凯清醒过来的时候，那六个朋友也都躺在地上了。人家打完就走，干净利落。”罗母言语中竟流露出几分对周秉昆的欣赏之意。

“这是个当兵的好苗子啊！”罗父由衷地感慨道，“得找机会见见这个小家伙。”

“得了吧，”罗母白了他一眼，“就知道往部队里塞人，部队有什么好的？你看看小军，一年能回来几次？不是这个任务就是那个任务的，好像部队离了他就转不了似的。”

做母亲的，既希望儿女有出息，能展翅高飞，又盼着他们能常伴身边，这心思实在是矛盾得很。

罗父也不敢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转而问道：“那小凯他们打算怎么办？是再找人去报仇，还是就这么吃个哑巴亏算了？”

“小凯本来就不占理，人家武力又高，再去找他，除非动用器械，那可就更没法收拾了。这点道理小凯还是懂的，这亏不吃也得吃了。”罗母冷笑着说。

“教训一下也好，他们在学校里越来越无法无天了，这次也该让他们消停一阵子了。不过，那个叫周秉昆的同学，得找人调查一下，看看他到底什么来头。儿子被人打了，虽然不能去找他报仇，但总得知道他的底细吧。”

罗父点头表示赞同：“是啊，听你这么说，这小伙子身手确实了得，一打七，轻轻松松，还能控制力道，肯定是学有所成。是得认识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