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娟刚进酱油厂大门，还没来得及去劳保仓库，就被人叫住了，叫她的人是厂办公室干事。

“郑娟，曲书记叫你去她办公室一趟。”那名干事向郑娟传达通知，“我特意在这等你的，赶快过去吧，别让曲书记等急了。”

“好的。”郑娟没有犹豫，迈步向厂办楼走去。酱油厂在吉春市算是个小厂，只有二百多职工，厂办楼也就是二层小楼，十来间办公室。曲秀贞是厂革委会副主任兼党委书记，办公室就在二楼中间楼梯左侧第二间。

走上办公楼，走过左侧第一间大办公室，来到第二间曲书记办公室门前，她轻敲了三下，门是虚掩着的。

“进来。”办公室内传来回答，声音暗哑中带着低沉，像经过岁月锻造的铜钟。

郑娟推门进去，正好迎上抬头望来的目光，眼神相互碰撞一下，郑娟就避开目光，开口道：“曲书记，你找我？”

“坐。”曲秀贞示意她坐到靠左墙的会客沙发上，然后起身走出办公桌。

她中等身材，黑色短发中，夹杂着几丝白发，此刻面容倒是慈祥，和在学习班的严肃表情有区别。

曲秀贞面带笑意的给郑娟倒了杯水，放在她身前茶几上，并将要起身接水的郑娟按坐在沙发上，自己也顺势坐在旁边。

“郑娟啊，”曲秀贞微微眯起眼睛，眼神里满是温和与欣赏，“你来咱们酱油厂也有段日子了，工作一直都很踏实，我都看在眼里。就说咱们厂办的学习班吧，那么多人，真正努力学习的没几个，可你不一样，从进厂时的文盲，到现在才**个月，就能把劳保仓库的报表等文字工作做得有模有样，这进步速度，可真让我刮目相看呐。”

郑娟微微红了红脸，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曲书记，我就是想着多学点东西，不能给厂里拖后腿。再说了，大家都帮衬着我，我才能有这些进步。”

曲秀贞笑着摆了摆手，说道：“你这孩子就是谦虚。我找你来，其实是有件事想和你商量商量。你也知道，咱们酱油厂虽然一直稳稳当当的，但万事怕比较。”

曲秀贞看了一眼郑娟，笑道“你也知道，前几个月，厂里发了通知，号召全厂干部职工集思广益，为厂献计献策，为厂管理，和生产设备升级改造，降本增效，但时间过去这么久了，你看，没啥效果”

郑娟是知道这件事的，以前，曹德宝，吕川，和唐向阳，曾随着她一起去了周秉昆家，向周秉昆讨个主意，周秉昆听他们说完来意后，也给出了建议，只是没有具体改造方案。

后来蔡晓光来找周秉昆说北机厂的事，两人都走了，而曹德宝还因为周秉昆没给具体方案心生不满。

郑娟向曲秀贞道“曲书记，这设备改造的事，应该由厂里技术科的人和厂里老师傅一起商量研究呀，普通工人都没哈文化，怎么会这些呢。”

曲秀贞苦笑着朝郑娟道“你对象，周秉昆也就初中毕业吧，调到市拖拉机厂技术科当科长，你看才多久，带着厂技术科升级技术，改造方案，硬生生的凭技术，造出了小汽车，拖拉机厂也升格成了北方机械制造厂，我们也想看看，厂里有没有这样的人才，可惜了，周秉昆这样的天才，我们厂没有”

“但是厂里也想降本增效，我琢磨着，要是能给设备升升级，改造改造，说不定能让咱们厂更上一层楼。”

郑娟有些自豪，又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曲书记，周秉昆哪有你说的那么厉害，只是以前拖拉机厂管理混乱，技术科里资料还是有的，他只是和厂里技术员还有技工老师傅一起研究的。”

停了一下，看着曲秀贞还在认真听他说话，接着道“厂里领导想法肯定是对的，设备升级肯定是好事，能让咱们厂发展得更好。”

曲秀贞拍了拍郑娟的小手道：“可这设备升级改造，我们厂没这种人才，得请懂技术的人来指导啊。我想来想去，就想到了北机厂。现在北机厂发展得那叫一个快，技术方面肯定厉害。但咱和人家也没什么交情，想找他们派技术人员来，实在是找不到突破口。”

说到这儿，曲秀贞看向郑娟，眼神里带着一丝期待：“郑娟呐，现在周秉昆在北机厂是技术部部长，这可是个难得的关系。我就寻思着，能不能通过你，和周秉昆说说，看看能不能让他帮忙，派几个技术人员来咱们厂指导指导？”

郑娟微微一愣，她没想到曲书记找她是为了这事。犹豫了一下，她说道：“曲书记，我和秉昆虽然是男女朋友，但这种事，我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帮上忙。而且，北机厂那么忙，他们的技术人员怕是也抽不出空来。”

曲秀贞轻轻拍了拍郑娟的手，说道：“郑娟啊，我也知道这事有些为难你。但你也知道，咱们酱油厂就这么二百多号人，大家都指着厂子越来越好呢。你要是能帮上这个忙，那可就是全厂的大功臣呐。再说了，我也不是让你现在就给我个准话，你先和周秉昆提一提，看看他怎么说，行不？”

郑娟咬了咬嘴唇，思索片刻后说道：“曲书记，我可以和秉昆说说，不过他怎么决定，我真不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