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屋内温暖的灯光倾洒在满桌丰盛的菜肴上。
水煮鱼片在红油的浸润下显得格外诱人,鲜嫩的鱼肉与火红的辣椒相互映衬,散发出阵阵诱人的香气。
炒青菜和炒莴笋色泽清新,鲜嫩欲滴,一旁的鸡蛋汤还氤氲着腾腾热气,为这顿温馨的晚餐增添了几分家的温暖。
周父手中拿着馒头,咬下一口后,缓缓地对周秉义和郝冬梅说道:“你们这次下乡,要多和周围的人走动走动,多和领导打好关系,有合适的时机就向上头递个结婚申请,这样或许冬梅就能随家属调到兵团去了,也能互相有个照应。”
郝冬梅听了,脸上泛起一抹红晕,略带羞涩地偏头瞧了瞧周秉义,便又低下头,专注于碗里鲜嫩的鱼肉,仿佛被这鱼片的鲜美滋味深深吸引一般。
这是周家第一次明面上谈起两人的婚事,以前只是在行动上认可,没有正式说起过,她做为女孩子还是害羞的。
周秉义神情专注地点着头,应声道:“我知道了,爸。听说咱们是吉春市第一批下乡的知青,说不定会有些优惠政策。等去了兵团,我就去打听打听这事儿。”他和郝冬梅的关系早就公开化了,两人也就婚姻的话题聊了很多次,自然没什么害羞的。
此时,李素华轻轻凑近郝冬梅,两人悄声低语起来,脸上时不时露出会心的笑容,她对郝冬梅这个漂亮且知书达礼的媳妇是认同的,此时化解着她的尴尬,仿佛在分享着只属于她们的小秘密。
周父话锋一转,目光落在周蓉身上,问道:“周蓉,你和蔡晓光也交往好些年了,你们俩到底是怎么个情况?可别在这事儿上含糊其辞。”
女儿和蔡晓光也交往了不短时间了,周父周母都希望女儿和蔡晓光明确下对象关系,这样可以在走之前好交待一下准女婿蔡晓光。
周蓉轻轻咬了一口馒头,细嚼慢咽后,神色平静地回答:“我和他就是很好的朋友,是能谈得来的知己,为什么非得往恋人那方面想呢?”
这个回答出手周父的意外,两人不是在交往,那走的这么近干什么,而从蔡晓光的态度来看,是主动在追求他女儿的,年节礼也送了不少,还帮他家解决了不少麻烦事。
周志刚一听,顿时有些生气,提高了音量说道:“胡说八道!你不和他谈恋爱,干嘛走得这么近?他上门又带礼物,还帮着咱家这么多忙,你心里过得去吗?”
周母也在一旁苦口婆心地劝着:“蓉啊,像小蔡这样的孩子,要是你都对人家三心二意,那你到底想找个啥样的?他就是个子稍微矮了点儿,在妈看来,其他方面可都配得上你。人家那样的家庭,也不嫌咱家条件差,妈觉着……”
“妈,我的个人问题,你们就别操心了,好不好?”周蓉面露不耐烦之色,见周父眼神中透着责备,又连忙解释道,“我在这儿再郑重声明一次,我和蔡晓光真不是对象关系,仅仅是普通朋友而已。再说了,我自己的事儿也不着急,我相信自己的眼光和判断。所以,求你们别再唠叨了,多给我一点时间,行吗?”
周蓉的性子和周父颇为相似,骨子里都透着一股执拗劲儿。周父和周母虽然心中仍有些疑虑,但终究还是选择相信自己的女儿,只是暗自觉得这样对蔡晓光有些不公平罢了。看来是蔡晓光剃头挑子一头热,但这事旁人真不好说什么。
周秉昆在一旁默默地吃着饭,静静地看着这一切,没有参与他们的对话。
谁料,周父又将话题引到了他身上,语重心长地说道:“秉昆,我这一去大西北,你哥也马上要下乡了,家里可就剩下你这么一个男子汉了。你得担起责任来,别再让你妈操心了。”
这一番叮嘱合情合理,周秉昆自然无法反驳,他连忙应道:“放心吧,爸,我肯定会好好孝顺妈的。”
周志刚对近段时间周秉昆的表现也是认可的,上次事件后,他也反思自己的行为,才发现自己的确对小儿子太过苛刻,但骄傲又不容自己太向他低头,便导致关系一直有些僵,时间会慢慢冲淡裂痕的。
李素华趁机修补着父子俩的关系,她笑呵呵地说:“老疙瘩可是在同学那里弄了不少鱼回来,你也看到了,晾在院子里,都是为你准备的,别老说他不好,他孝顺着呢。”
周父也点点头,却没再言语。
周蓉却偏偏嘴,说道:“这鱼来的便宜,撑死了,加工好,一条成本才一元钱,没多金贵嘛,比不上蔡晓光送的一条丝巾值钱。”
郝冬梅也夸奖着周秉昆:“现在秉昆能干多了,有时炒的菜水平也大涨呀,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这话是实心实意的。
早上七点多的时候,天边才刚泛起白光,郑母就已经起来了。郑娟也跟着起了床开始弄饭。
早上大家要吃的,中午郑母带在外面吃的,还有今天郑娟自己也要带两个窝头去外面的,都得准备好,另外还得给郑光明准备好午餐。
郑母先把炉灶生起火,郑娟则熟练地从缸里舀出水,淘洗着棒子面。火苗在炉灶里欢快地跳跃着,映红了母女俩的脸庞。郑娟切着咸菜,刀起刀落,动作麻利。郑母则把洗好的棒子面下锅,开始煮粥。
郑光明也醒了,摸索着走出房间,想要帮忙,却被郑母拦住,让他在一旁坐着就行。
粥煮好后,郑娟又开始热窝头,郑母则把咸菜装盘。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饭后,郑娟将郑母送走,叮嘱着弟弟:“你也别锁门了,家里也没啥,如果胡大妈再上门,你就说我去乡下走亲戚去了,她再说别的,你就说不知道,懂了吗?”
郑光明连连点头,那一双泛白的眼睛此刻半眯着,像是用尽全身力气般想要看清楚姐姐的面容。然而无论他如何努力,呈现在眼前的景象始终是一片模糊不清。
郑娟紧紧地拉住弟弟那略显瘦弱的小手,缓缓走进屋内。她轻声嘱咐着弟弟:“中午你要是从锅里拿窝头吃,可得千万小心些,别心急啊!”郑光明乖巧地点头应道,表示自己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的。
其实当姐姐决定出门去躲藏时,留他一人独自待在家里,他的内心深处还是忍不住泛起一丝慌乱。可是懂事的他不敢流露出哪怕一丁点儿的恐惧之意,因为他不想让姐姐和母亲为此感到忧心忡忡。
此时的郑娟身上仍旧穿着那件深蓝色且打着补丁的旧棉袄,下身则套着一条灰色的夹絮毛裤。
一条夹着部分黄色的红色长围巾严严实实地缠住了她的大半张脸,只留出那双明亮而闪烁着光芒的大眼睛。
她的胳膊上挎着一只粗糙的竹编篮子,里面安静地躺着一把足有一尺多长并且经过打磨的锋利柴刀。
就这样,郑娟轻轻地推开房门,迈着坚定却又小心翼翼的步伐走出家门。她沿着太平胡同那条狭窄的夹道,低垂着头,一步一步朝着城外的方向默默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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