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大夫一手捋着稀疏的白胡须,一手搭在卫国公老夫人隔着帕子的手腕上。
脉象强健,看来又是装病。
许大夫轻车熟路的蹙眉摇头,一旁谢妙仪赶紧问,“许大夫,家母怎么样?”
许大夫收回手,看了看谢妙仪,又看了看裴长安、裴长行和裴长斛道,“老夫人急火攻心,虽暂时无大碍,但还是不要再受刺激,不要劳累,不要走动,还需卧床静养几日。”
许大夫的这番话,裴长安几人不知听过多少次了,可是这次却觉得刺耳。
谢妙仪轻瞥了一眼裴长安几人着急又无奈的表情,心中偷笑,这下他们也尝到了被卫国公老夫人装病摆一道时的心情了。
可是这只是一个开始,重头戏还在后边呢,这一世他们也该尝尝百口莫辩的滋味了。
许大夫出去又开了药方,裴长行跟着出去看了一眼,药方上都是些凝神顺气的药材。
裴长行的这一举动让许大夫有些意外,他配合卫国公老夫人多年,做戏都是做全套的,定不会让任何人看出端倪,抓住把柄。
只是这一次,为何裴家二少爷如此上心?
许大夫偷偷瞄了一眼有条不紊的谢妙仪,又瞄了一眼脸色晦暗的裴长安和裴长斛。
有意思,看来卫国公老夫人装病应付的对象变了。
送走许大夫,谢妙仪说要留下给卫国公老夫人侍疾。
卫国公老夫人摆摆手,反正是装病,何必留下谢妙仪,虽然不会让她干什么,但还是没有回自己院子自在。
卫国公老夫人以现在心里难受,谁都不想见为由,将屋中的人都打发出去了。
谢妙仪出了卫国公老夫人的屋子,和裴长安说了一声,就要回自己院子。
裴长行和裴长斛推了推裴长安,意思让他跟上谢妙仪。
既然老夫人这条路暂时是行不通了,谢妙仪那边也是可以走一走的。
而且现在三人都有了事有蹊跷的感觉,这种感觉绝不可能是空穴来风,裴长安还是应该在谢妙仪身上再下些功夫,看是否能有意外收获。
裴长安三人其实对谢妙仪的怀疑最轻。
因为自他们重生以来,谢妙仪的改变和存在感最低。
她大多时间都是病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老夫人不让她管事,她就不管,而且不管是对裴长安,还是裴长行,或是裴长斛的态度,都和往常模样。
也许是今天受的打击太大,这三人如今感觉谁都无法完全相信。
裴长安看了一眼裴长行和裴长斛,深吸一口气,快步追上谢妙仪,随她来到清芷院
进了屋子,裴长安就迫不及待的问谢妙仪,
“夫人,你不觉得今日皇上下得这份圣旨太奇怪了吗?这跟上一世的内容大相径庭。”
谢妙仪歪着头,一副听不懂的样子,“国公爷,上一世的圣旨内容是什么?你为何这样说。”
裴长安将这份圣旨与上一世的圣旨内容的不同之处说给了谢妙仪。
谢妙仪惊讶的张大了嘴,道,“相差这么多吗?”
裴长安看着谢妙仪的眼睛问道,“夫人在跟母亲和大妹妹的相处中,真没看出她们有什么变化吗?”
谢妙仪认真的想了想,“母亲和南鸢并无不同啊,国公爷为何这样问?难道国公爷也怀疑我?”
裴长安靠近谢妙仪,自上而下的盯着她。
裴长安长得高大,这样看着谢妙仪,无形中会给人一种压迫感。
谢妙仪没有退缩,清明的眸子中含着无尽的委屈,却又倔强的跟裴长安对视。
半晌,裴长安退缩了,他缓了缓,道,“并不是怀疑你,只是这一世的变化太大,让人难以接受。”
谢妙仪倒没跟裴长安计较,她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声道,
“国公爷,我看你是多虑了,你看至少南鸢给你和长行、长斛都是安排了差事的,长晏还闲在家里呢,可见南鸢待你和长行、长斛还是不同的。
我想南鸢这样的安排,还是怪你们之前对她的事不上心,更别提长斛还勾结淮西王,才如此的。
国公爷,南鸢是你嫡亲的妹妹,她的性子你还不了解吗,等她泄了愤,自然还是要帮你们想出路的,毕竟过段日子又会有新人入宫,皇上的宠爱也是要分一分给那些新人的,到时前朝如果没有你们帮她助力,她在后宫地位也会不稳固。”
“果真如此。”
裴长安依旧狐疑的盯着谢妙仪的脸,企图在那张波澜不惊的脸上,洞悉出谢妙仪的真正意图。
谢妙仪坦荡的看着裴长安的眼睛,柔声笑道,
“难道南鸢还能有别的心思,国公爷现在为何如此不自信?”
谢妙仪知道裴长安的内心实际上十分自负,上一世他一朝得势,在根基还不稳固时,就张扬跋扈,得罪了很多人,都是谢妙仪通过结交各府的夫人们,上门赔罪,疏通关系,才不至于树敌太多。
可是裴长安并没有领情,反而是觉得那些人就是惧怕他,惧怕卫国公府。
谢妙仪看似玩笑的质问,反而会让裴长安自我膨胀,轻视起她和卫国公老夫人、裴南鸢,从而减少对她们的怀疑和警惕。
只是谢妙仪这一次显然低估了裴长安,他并没有打消顾虑。
“可为何这一世与上一世会出现如此多的不同?”
谢妙仪觉得这一次裴长安倒没有上一次好忽悠,她灵机一动,又想了一套说词。
“国公爷,古人有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我以为国公爷之所以这一世经历的与上一世不同,是上天再考验你,国公爷想一想,你上一世是不是经历的太顺风顺水,所以最后导致失败。
这一世,如果多些苦难,国公爷的意志和心性是不是就会有所改变,那么结局就会有所不同呢。”
谢妙仪看着裴长安神色略有松动,知道裴长安是听进去了,她又恰如其分让裴长安自己做出结论。
“国公爷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是啊,一定是这样,这一切就解释得通了。”
裴长安拍了拍脑门,恍然大悟。
他上一世的确过于顺当,所以最后才跌了一个大跟头,这一世,上天一定会给他增加些磨难,才好成就大事。
这样一想,裴长安觉得,让他去虎贲军也不再是一件接受不了的大事了。
裴长安刚刚还七上八下的心终于可以放一放了。
可是他又瞄上了一眼谢妙仪,也许是夫妻一场的关系,裴长安总是有种感觉,谢妙仪对他看似与以往并无不同,但是却总时不时的透着一股疏离感。
想到这段时间,谢妙仪总是对他敬而远之,他还是不能过于掉以轻心。
为了寻一个心安,裴长安决定,今天他要宿在清芷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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