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阶往下延伸了三十三级,玄尘数得清楚——每一步踩下去,青苔混着铁锈的腥气就往鼻腔里钻。
萧雨的高跟鞋跟在他身后敲出细碎的响声,苏婉的呼吸声像片羽毛,擦着他后颈的刺痛感飘过来。
“到了。”萧雨突然停步。
玄尘抬头,看见金属门在幽蓝的感应光里裂开条缝,门缝里漏出的光刺得他眯起眼。
那光不是普通的白色,是带着紫纹的金色,像融化的蜜里掺了雷劫的碎屑——他认得这光,是天机阁特有的“衍命灯”,用千年玄铁灯芯引动气运之火。
萧雨的手在门把上顿了顿。
玄尘注意到她食指关节泛着青白,指甲盖几乎要掐进掌心。
“这里……藏着师父近百年的推演笔记。”她侧过身,让玄尘先进去,“他总说‘天命如棋,落子无悔’,可这些年他往棋盘里添的,早就不是棋子了。”
玄尘跨进门的瞬间,后颈的刺痛突然炸开。
系统在识海发出蜂鸣声:“检测到三级防御阵法——两仪锁魂阵覆盖天花板,四象困灵阵嵌在墙角,还有……嗯?”他垂眸看向地面,青石板缝隙里爬出细若游丝的金纹,在他脚下织成微型星图,“周天星斗阵的残篇?有意思。”
他指尖的金斑开始旋转,像被风吹动的熔金。
在苏婉的因果律视觉里,那些金纹突然活了过来,缠上玄尘的指尖又迅速抽离,仿佛被什么烫到。
“安全。”玄尘转头对苏婉笑,嘴角的血痂在金光里泛着暗褐色,“这些阵眼都被改过,与其说是防外人,不如说是……防他自己。”
房间比想象中宽敞。
正中央立着一台一人高的量子计算机,银色外壳上刻满玄鸟衔火的纹路,显示屏里翻涌着数据流,每串字符都泛着活人般的呼吸感。
左侧墙面嵌着整面青铜碑,碑文是用鲜血写的——玄尘凑近嗅了嗅,是百年前的人血,混着朱砂和阵道本源的腥甜味道。
右边的玻璃柜里摆着半块龟甲,裂纹里渗着幽绿的光,那是被污染的气运碎片。
“那台计算机。”萧雨的声音发紧,她走过去按了个按钮,显示屏突然展开成全息投影,“师父用它推演‘天命棋局’。表面是算天运,其实……是在算怎么把整座赛博城的气运,变成他的提线木偶。”
玄尘的瞳孔里浮起金斑组成的星图。
他抬手按在计算机外壳上,系统立刻发出狂喜的尖叫:“检测到高级推演算法!可吞噬程度37%——开始解析!”他能感觉到数据流顺着指尖往识海钻,像冰凉的蛇群,每啃噬一段代码,就有细碎的气运光点从虚空中飘来,钻进他的命门。
“等等。”他突然皱眉,金斑在眼底转得更快,“这些推演图里……有归墟的影子。”全息投影里,原本流动的气运线突然凝结成黑红色的漩涡,“天机老人在引归墟的混沌气进人间?他知不知道这么做会让整座城变成无间血海的养料?”
萧雨的指尖抵在青铜碑上,指甲盖蹭掉了一块铜锈。
她望着全息投影里的黑涡,喉结动了动:“师父说过,这世界的气运正在崩溃。他要当新的天道,重新洗牌。”她转身看向玄尘,眼尾的泪痣在红光里发颤,“可他不知道……被洗的牌,从来都活不过第二局。”
苏婉突然抓住玄尘的手腕。
在她的因果律视觉里,萧雨的命线正从原本的金线变成赤红色,像被火烤化的蜡。
“小心。”她低声说,“她的因果线和你的火团……缠得更紧了。”
玄尘没说话。
他能感觉到系统在识海疯狂跳动,解析进度条已经爬到了89%。
数据流里突然跳出一行猩红的字:“气运吞噬计划——目标:赛博城全体修士气运,预计转化为阵道本源,用于激活归墟寂灭阵。”
“操。”他骂了一句,声音里带着笑,“这老东西胃口倒大。”他转头看向萧雨,金斑在瞳孔里凝成实质的火焰,“你早知道这些,对吧?所以才带我们来。”
萧雨的肩膀猛地一颤。
她摸向锁骨处的印——那是天机老人种下的“同脉印”,七道金光里两道暗着。
“我见过他用归墟气炼人。”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上个月,有个弟子算错了一局,他就把人按在青铜碑上,用归墟气抽干了所有气运。那孩子……最后只剩张人皮,连魂魄都被吞了。”
密室的通风管道突然发出闷响。
玄尘的后颈瞬间烫得像烙铁。
系统的尖叫几乎要撕裂识海:“警告!高级气运生命体接近!威胁等级S!”他转头看向门口,金属门正在缓缓开启,门缝里漏进的光不再是幽蓝,而是浑浊的灰色,像被血浸过的雾。
萧雨的同脉印突然灼痛。
她望着门口,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下来:“是师父。他……他怎么这么快?”
在苏婉的因果律视觉里,那团黑雾已经裹住了整个房间。
黑雾中心有双眼睛,像淬了毒的针,直刺向玄尘的命门。
她下意识挡在玄尘身前,可手刚抬起来就被玄尘按住——他的掌心热得惊人,金斑在皮肤下流动,像活过来的星图。
“别怕。”玄尘对她笑,嘴角的血痂裂开,渗出血珠,“他要的是我,不是你们。”他又看向萧雨,金斑在眼底转成漩涡,“退到青铜碑后面,那里有四象阵的残阵,能挡一会儿。”
金属门完全打开了。
天机老人站在门口。
他穿着洗得发白的灰布衫,袖口沾着暗褐色的污渍——玄尘知道那是血,是被抽干气运的修士的血。
他的眼睛浑浊得像蒙了层雾,可当目光扫过玄尘时,雾突然散了,露出里面鹰隼般的锐光。
“好个阵灵转世。”他的声音像砂纸擦过金属,抬手间,掌心浮起暗金色的光——正是萧雨锁骨处的同脉印,九道全亮着,“我算过你会来,却没算到我的好徒儿……会给你开门。”
萧雨猛地攥紧裙角。
她能感觉到同脉印在发烫,那是师父在警告她。
可她望着玄尘眼底的金斑,突然向前走了一步:“师父,你错了。”她的声音在发抖,却异常清晰,“不是我给他开门,是他……让我看见门后有什么。”
天机老人的目光转向萧雨。
他的嘴角勾起个意味深长的笑,像在看颗即将碎裂的棋子。
“无妨。”他抬脚跨进密室,暗金色的光在掌心凝聚成刀,“反正本源就在这里。”他看向玄尘身后的量子计算机,“而你,小友……就要成为这局的最后一个落子。”
玄尘能感觉到系统在疯狂吞噬周围的气运——计算机的数据流、青铜碑的人血、龟甲的幽绿碎片,全顺着金斑往他识海钻。
他望着天机老人逼近的身影,突然笑了:“落子?”他的声音里带着滚烫的兴奋,“老东西,你搞错了。”金斑在他瞳孔里燃成实质的火焰,“这局,该我下棋了。”
天机老人的脚步顿了顿。
他望着玄尘眼底的金焰,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很快被更浓的冷意取代。
他抬起手,暗金色的光刀开始凝聚,刀刃上流转着归墟的黑红雾气。
密室里的温度骤降。
苏婉打了个寒颤,看见萧雨的同脉印已经烧红了一片皮肤。
玄尘的后颈还在发烫,可他的视线始终锁着天机老人的掌心——那里有团若隐若现的光,是归墟寂灭阵的阵眼。
“要开始了。”他轻声说,金斑在指尖跃动,“系统,给我吞了这老东西的气运。”
天机老人的光刀已经成型。
他望着玄尘,嘴角的笑更深了:“小友,你可知……吞噬太多,是会撑死的?”
他的话音未落,突然有细碎的金芒从玄尘指尖迸发,像星雨般射向光刀。
光刀瞬间出现裂痕,暗金色的光顺着裂痕往外淌,像被扎破的气球。
萧雨的同脉印突然熄灭。
她望着玄尘,眼底闪过一丝惊喜——紧接着被更深的恐惧取代,因为她看见天机老人的瞳孔里,有团更黑的雾正在凝聚。
玄尘的后颈烫得几乎要烧起来。
系统在识海尖叫:“警告!目标启动终极推演!检测到归墟本源波动!”他能感觉到整座密室的阵法都在震动,青铜碑上的血字开始剥落,量子计算机的数据流变成了乱码。
天机老人的身影突然模糊。
当他再出现时,已经站在量子计算机前,手掌按在显示屏上。
“晚了。”他抬头看向玄尘,浑浊的眼睛里泛着病态的光,“本源已经启动。而你……要亲眼看着这城变成我的棋盘。”
玄尘的金斑突然停滞。
他望着天机老人掌心渗出的黑红雾气,突然笑了——那是种近乎癫狂的笑,带着对秩序崩坏的痴迷。
“老东西,你以为你赢了?”他抬手按在自己眉心,金斑顺着血脉往全身涌,“你忘了……我是阵灵。”
他的话音刚落,整座密室的阵法突然活了过来。
两仪锁魂阵的金纹从天花板垂落,四象困灵阵的青光从墙角窜出,周天星斗阵的星图在地面旋转——所有阵纹都缠向天机老人,像玄尘的延伸。
天机老人的光刀碎了。
他望着缠上自己的阵纹,脸上终于露出慌乱:“你……你怎么可能掌控我的阵法?”
“因为它们在我眼里,从来都不是你的。”玄尘一步步逼近,金斑在皮肤下流动成完整的周天星图,“阵道本源,只认阵灵。”
萧雨的同脉印突然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她望着玄尘背后浮现的星图,终于笑了——那是她这些年第一次,笑得没有恐惧。
在苏婉的因果律视觉里,玄尘的火团已经烧穿了所有命线。
那火不是红色的,是金色的,带着混沌的纹路,像要烧穿整个世界的因果。
天机老人还在挣扎。
他的气运黑雾裹住阵纹,可那些金纹像有生命般,反过来吞噬黑雾。
“不可能……”他的声音越来越弱,“我算过所有可能……你不该……”
“你算错了。”玄尘站到他面前,抬手按在他眉心。
金斑顺着指缝钻进去,“因为你没算到……我会暴走。”
系统的尖叫达到了顶峰。
玄尘能感觉到识海在燃烧,可他不在乎——他要看看,这所谓的天命棋局,在混沌悟性面前,能碎成多少片。
就在这时,量子计算机突然发出刺目的白光。
全息投影里,归墟的黑涡开始旋转,里面浮出个模糊的影子——那是玄尘的脸,带着和他一模一样的金斑。
玄尘的动作顿了顿。
他望着投影里的自己,瞳孔里的金斑突然乱了节奏。
系统在识海发出从未有过的惊恐:“警告!检测到同源能量!目标……是你?”
天机老人突然笑了。
他的声音虽然虚弱,却带着得逞的狠劲:“你以为我要的是赛博城的气运?”他的手指指向投影里的影子,“我要的是……让归墟的你,吞噬现在的你。”
玄尘的后颈突然剧痛。
他望着投影里的影子,终于明白系统为什么恐惧——那不是幻觉,是归墟里的“道种”,是他作为阵灵的另一个本源。
密室的通风管道传来轰鸣。
归墟的黑红雾气顺着管道涌进来,裹住了量子计算机,裹住了玄尘,裹住了所有人。
萧雨抓住玄尘的手腕。
她能感觉到他的脉搏跳得极快,像要挣脱身体。
“怎么办?”她的声音带着哭腔,“那影子……要过来了!”
玄尘没有回答。
他望着投影里的自己,金斑在眼底转成混沌的漩涡。
系统还在尖叫,可他突然笑了——那是种带着疯狂的笑,像终于找到了一直渴望的混乱。
“来啊。”他轻声说,对着投影里的影子伸出手,“让我看看,吞噬自己……是什么滋味。”
归墟的影子动了。它伸出手,穿过全息投影,向玄尘的掌心抓来。
就在这时,密室的门再次被打开。
一道灰影闪了进来——是之前被玄尘打跑的保镖?
不,那身影更瘦,更冷,带着股让人心惊的压迫感。
玄尘转头望去,却在看清来人的瞬间瞳孔骤缩。
那是……他自己。
但不是归墟的影子,是活生生的,带着体温的,另一个玄尘。
他穿着和玄尘一模一样的黑衬衫,嘴角同样有未干的血痂,眼底同样浮着金斑。
可他的金斑是死的,像凝固的熔金,没有半点活人的光。
“有意思。”他开口,声音和玄尘一模一样,“原来你在这儿。”
玄尘的后颈痛得几乎要昏过去。
系统的尖叫已经变成了呜咽:“警告!检测到因果悖论!目标为宿主平行时空同位体!”
天机老人的笑声突然拔高。
他望着两个玄尘,浑浊的眼睛里闪着疯狂的光:“现在,让我看看……两个阵灵,谁能吞噬谁。”
归墟的影子已经触到了玄尘的指尖。
平行时空的玄尘也在逼近。
萧雨的同脉印彻底碎裂,在苏婉的因果律视觉里,所有命线都缠成了死结。
玄尘望着另一个自己,金斑在眼底燃得更烈。
他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说不出的兴奋:“原来这就是你藏的底牌?”他转头看向天机老人,“老东西,你以为两个我会互相残杀?”他又看向平行时空的自己,金斑在掌心凝聚成星图,“不,我们会一起……吞了你。”
另一个玄尘的瞳孔突然收缩。
他望着玄尘掌心的星图,眼底闪过一丝惊讶——很快被更浓的冷意取代。
他抬起手,掌心同样浮现金斑组成的星图。
归墟的影子已经裹住了两人的手腕。
玄尘能感觉到那影子在往他识海钻,带着混沌的规则,却又异常熟悉。
“系统,启动暴走模式。”他轻声说,“吞了这影子,吞了另一个我,吞了天机老人的所有算计。”
系统发出最后一声尖叫,然后陷入了死寂。
玄尘的金斑开始暴走。
它们从他的指尖、眼底、毛孔里涌出,像活过来的星群,裹住归墟的影子,裹住另一个自己,裹住整个密室。
萧雨和苏婉被震得后退。
她们望着那团金雾,只能看见玄尘的轮廓,像站在太阳中心的神。
天机老人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望着逼近的金雾,终于露出恐惧:“不……你不能……”
金雾裹住了他。
当金雾散去时,密室里只剩玄尘一人。
他站在量子计算机前,掌心躺着块暗金色的碎片——那是天机老人的气运本源。
萧雨和苏婉颤抖着走近。
她们看见玄尘的金斑淡了许多,眼底却闪着更亮的光。
“结束了?”萧雨轻声问。
玄尘摇头。
他望着量子计算机里还在旋转的归墟黑涡,嘴角勾起个意味深长的笑:“不,这才刚开始。”
他转身走向门口,金斑在指尖跃动。
“走。”他对两人说,“该去会会……另一个我了。”
就在他跨出门口的瞬间,背后传来金属碎裂的声响。
他转头望去,看见量子计算机的显示屏上,归墟的黑涡里浮出行猩红的字:“吞噬者,终将被吞噬。”
玄尘的金斑突然乱了节奏。
他望着那行字,突然笑了——那是种带着期待的笑,像在迎接一场最刺激的游戏。
“那就让我看看。”他轻声说,转身走进黑暗,“谁吞谁。”
密室的门在他身后缓缓闭合。
全息投影墙重新亮起,最中央的数据流突然跳转,显示出一行猩红的字:“目标已突破核心区。”
通风管道传来布料摩擦的声响。
一道灰影从管道里探出头,浑浊的眼底闪着鹰隼般的光——那是天机老人,他的胸口有个焦黑的洞,却还在笑着。
“有意思。”他的声音像砂纸擦过金属,“我的好徒儿,你终究还是选了那条路。”
他抬起手,掌心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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