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染着丹蔻的指甲深深抠进窗框,木屑刺入血肉也浑然不觉。
东门听雪的神识如冰刃刺向地底,却在触及旧矿道时被某种黏腻存在缠绕——那分明是六千年前幽冥会总坛特有的腐灵阴障。
子时更鼓余音未散,巴阴城地脉突然传来九下沉闷回响——这正是阴神巡游特有的\"九幽叩门\"。
第九记更鼓的尾音突然被拉长成濒死者的喉音。
地脉回响每震荡一次,城主府梁柱就浮现一道新鲜血痕——当响到第七声时,众人发现那些血痕拼成的,赫然是东门截云生辰八字。
第八声响,所有血字突然倒流回梁木内部。
而第九声...
永远停在了东门听雪捏碎的传讯玉简里。
地下三百丈的矿道中,三盏骨灯应声爆燃...
废弃矿洞深处,三盏骨灯幽幽燃烧。
灯芯是用死囚的喉骨雕成的,燃烧时发出\"咯吱咯吱\"的咀嚼声。
灰袍老者用断指蘸着腐血,在潮湿的岩壁上勾勒出阴神巡游的轨迹。
\"东门小儿已入鬼哭崖。\"他喉咙里滚出砂纸摩擦般的笑声,\"当年陆归尘斩断的幽冥路,该续上了。\"
独臂女人解开缠头的灰布,露出半张腐烂的脸。她将一包东西扔在血阵中央——那是七颗还在跳动的心脏,每颗心上都插着一根糖葫芦的竹签。
\"城主府的巡逻路线。\"她独眼中闪过幽光,\"子时换岗时,西城墙有二十七息空隙。\"
侏儒突然剧烈咳嗽,吐出一团缠绕着黑发的血肉。
那团血肉在地上蠕动,渐渐变成缩小版的巴阴城模型,城主府的位置正渗出黑血。
\"不够!\"老者突然掐灭骨灯。
黑暗中响起锁链挣动的声响,岩壁渗出腥臭的黑血。三人同时跪伏在地,耳孔里流出蜿蜒的血线。
\"再...再给三日...\"侏儒的脊椎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咔\"声,\"东门截云的魂魄...定会...\"
一条湿冷的舌头突然从岩缝伸出,舔过侏儒的天灵盖。
他剩下的半张脸瞬间布满霜花,嘴角却诡异地扬起。
\"噗\"的一声,三盏骨灯同时熄灭。
骨灯熄灭的刹那,骨灯熄灭的刹那,侏儒突然撕开自己的肚皮——没有内脏,只有一团缠绕锁链的黑雾涌出。
老者与独臂女竟跪地啃食起他的肋骨,每咬一口,他们的皮肉就透明一分。
当最后一块趾骨被舔净时,岩壁上六千年前陆归尘的剑痕突然崩裂。
三件灰袍如蜕下的蛇皮般坍缩,袍内传出阴神咀嚼元神的‘喀嚓’声。\"
袍角刺绣的断鬼手纹突然活过来,五指插入岩壁疯狂抓挠,在石面上刮出六道深逾丈许的刻痕——恰似六千年前陆归尘斩破幽冥的那一剑轨迹。
地底传来婴儿啼哭般的锁链摩擦声,但所有活人都听得懂那诡异的音节:
\"祭礼...继续..”
矿洞重归黑暗前,最后映照出三件空荡荡的灰袍缓缓飘落。
袍子下渗出腥臭的黏液,在地面拼出一个残缺的\"祭\"字。
矿洞黏液组成的'祭'字突然浮空,竟与三百里外城主府地牢的镇魂碑产生共振。
碑上陆归尘六千年前刻下的剑痕——此刻正诡异地渗出血珠。
幽冥塔广场。
子时。
十万百姓匍匐跪地,额头紧贴青石砖,每一块砖上都刻着祈求天道赐福的祷文。
夜风卷动香火,将无数盏幽冥灯托向高空,在漆黑的夜幕下连成一片摇曳的星海。
广场中央,千丈高的阴神法相缓缓浮现——青面獠牙,却眸含慈悲,周身缠绕的玄铁锁链并非束缚,而是天道规则的具象化。
它每踏出一步,脚下便绽开一朵虚幻的金莲,莲心流淌着治愈万物的甘霖气息。
\"阴神巡游,天道赐福——\"
黑袍祭司高声诵念,声音穿透云霄。
百姓们屏息凝神,等待巡游结束后那场能治愈旧疾的甘霖。
可无人察觉,幽冥塔顶的阴影里,一面鎏金幡旗正无声翻卷。
镇天幡——六千年前仅是五级极品灵器,如今幡面已浸透阴神本源,九级灵器的威压被完美隐匿在香火愿力之下。
幡角鎏金纹路如活物游动,每一次翻卷,都从阴神法相逸散的能量中窃取一丝最精纯的天道甘霖本源。
\"第五百零九次了……\"
灰袍老者立于幡下,枯瘦手指掐诀,镇天幡的吞噬之力如蛛网蔓延,精准截取甘霖中那缕无人察觉的至高规则。
法相依旧庄严巡游,甘霖如期降下。
百姓们沐浴灵雨,沉疴渐愈,却不知真正的\"天道恩赐\"已被窃走三成。
独臂女子低笑,她的右眼空洞处爬出一条金线——那是上次吞噬时,镇天幡反哺给她的一缕天道之力。
\"东门听雪以为我们在破坏阴神巡游?\"她讥讽地望向城主府方向,\"我们比谁都希望这场祭典……永远继续下去。\"
幡影一闪,最后一丝窃取的本源融入其中。
鎏金幡角微微发亮,如饱食的凶兽餍足蛰伏。
(幽冥塔地底,陆归尘六千年前斩出的剑痕……悄然淡去一分)
鬼哭崖上,阴风骤止。
白霜的剑尖还悬在最后一缕未散的鬼气前,霜纹却突然诡异地扭曲起来。陆归尘猛地按住她手腕,七绝古剑\"铮\"地出鞘三寸——崖底传来锁链崩断的巨响,那声音不像金属,倒像是千万根脊椎骨被同时扯碎。
面对白霜的奇怪问题,
东门截云一愣,随即恭敬答道:\"回前辈,城西老巷的朱记糖铺仍在,用的还是当年的山楂与蜜糖。\"
白霜闻言,眸中闪过一丝微光,但很快又恢复清冷。
陆归尘负手立于崖边,青袍被山风掀起一角。
他衣袂翻卷间,隐约露出腰间一枚残缺玉珏——其上一道剑痕,与城主府地牢镇魂碑的裂痕如出一辙。
山风掠过时,玉珏发出细若游丝的呜咽,似万千魂灵被囚禁六千年的哀鸣。
东门截云突然按住心口——他贴身佩戴的母子佩竟与玉珏共鸣震颤,佩中传来自己三日前在鬼哭崖的惊呼残音。
陆归尘望着数万里外的巴阴城方向,忽然开口:
\"六千年了,巴阴城的朱记糖铺居然还在!\"
陆归尘微微颔首,又问:\"城主府如今是谁主事?\"
\"家母东门听雪。\"东门截云神色一正,\"自上任城主东门复前辈突破到炼虚离去后,城主印便择主于她。\"
\"哦?\"陆归尘指尖轻抚剑柄,\"东门复前辈,竟也走到这一步了。\"
他顿了顿,似在回忆什么,忽然话锋一转:\"幽冥会可还猖獗?\"
东门截云面色一肃:\"自六千年前前辈剑斩幽冥祭坛,余孽已不成气候。只是...\"
\"只是什么?\"
\"每逢阴月之夜,城中仍有鬼修作乱。\"东门截云低声道,\"家母这些年一直在追查,怀疑幽冥会残部在谋划什么。\"
陆归尘目光微沉,望向巴阴城的方向。山风骤急,吹散了他未尽的话语。
东门截云突然跪倒在地,他的影子自行立起,用不属于他的沙哑嗓音道:\"黄泉路通...\"
话未说完,整座鬼哭崖的岩石表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血色符文,那些符文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
逆生长。
(岩缝深处,一只布满尸斑的手正推开六千年前的封印石)
风止。
白霜的剑刚刚归鞘,挽月剑刃上最后一缕霜气尚未散尽,整座裂谷便骤然陷入死寂。
不是安静,而是某种更可怕的东西——声音被吞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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