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魄惊霜
白霜的渡劫期剑意本能地绷紧。
当她的目光撞进陆归尘新睁的瞳眸时,三千年淬炼的寒月剑心竟发出裂帛之音——
那对瞳孔里没有大能修士应有的星辰幻灭之象,只有口倒悬的枯井,井底沉着六千零三十七年来未凉的血。
她的本命剑「挽月」突然脱手,剑尖垂向冻土如同叩首。
剑穗末端的寒玉坠子炸成齑粉,却在坠地前凝成微型米缸虚影——正是陆归尘记忆中母亲断指卡住的那口缸。
白霜的右膝不受控地微屈,发髻间插着的十二根封魔冰簪齐声哀鸣。最靠近太阳穴的那根「镇魂簪」突然渗出糖浆,顺着耳廓流下时,竟在她渡劫期的冰肌上蚀出《无痛碑》的篆文。
她试图运转「洞虚灵眸」窥探陆归尘的修为,却见对方虹膜深处浮起靛蓝旋涡。
那旋涡中伸出亿万条因果线,每条线都缠着个蜷缩的白霜——有七岁时初执剑的她,有渡劫时斩心魔的她,甚至有个正在窥视此刻的「现在身」。
渡劫期修士本应吞吐天地的呼吸突然凝滞。
白霜惊觉自己吸入的不是灵气,而是混着麦芽糖渣的井底血锈。
当她强行运转周天时,丹田突然传出布匹撕裂声——六千年苦修的寒髓道纹,正被染成陆家粗布的靛青色。
陆归尘睫毛轻颤的刹那,白霜看见自己倒映在他瞳孔里的身影正在褪色。她的渡劫法袍化作粗布襦裙,本命剑成了母亲缝衣的银针,连额间那点寒月印记都扭曲成门框上的第七道糖痕。
当对视超过三息时,她听见自己道心上传来「咯嘣」脆响——
那是三叔公咬碎茯苓糕的动静,也是陆归尘嚼碎修真界境界枷锁的道音。
陆归尘眸中流转的微光如星河乍现,白霜只觉意识一轻,仿佛从深海浮出水面,周围凝固的道韵如潮水般退去,意识重归清明。
如巴阴城副城主乐金说的,天柱大陆真正的强者,从来都不是那些堆砌灵气的蠢货,而是将某种道炼入骨髓的疯子!
「何为强者?何谓无敌?」
天柱大陆之上,苍穹界之外,无尽星海之中,众生皆在追逐那所谓的“境界巅峰”。
所谓练气叩门、金丹结婴、炼虚合道、渡劫登仙……不过是庸者自缚的囚笼!
纵你证道仙帝、掌缘生灭,纵你统御三千宇宙为无上神王,若只知汲汲于境界攀爬,终究是大道长河中的一粒蜉蝣。
可谁曾想过,那些高高在上的仙帝神王,或许不过是大道长河中的一叶浮萍?真正的强者,从不屑于以境界论高低。
「筑基斩仙,书生弑神,樵夫倒转轮回——」
这些看似荒诞的传说,却是大道至简的明证!
一粒尘沙,若能参透宇宙生灭的韵律,便可爆发出贯穿永恒的光芒;
一介凡人,若能悟透因果轮回的真谛,便可弹指间覆灭诸天万界!
世人总以为,境界是登天的阶梯,却不知——
「梯子搭错了墙,爬得再高,也不过是离深渊更近一步。」
真正的无敌,从来不是靠境界的堆砌,而是对【道之本源】的极致领悟。
哪怕你只是筑基修为,只要心中有道,手中无剑亦可斩仙;
哪怕你只是凡夫俗子,只要悟透天机,笔墨挥洒间自成乾坤杀阵!
「境界?不过是庸者的安慰,弱者的借口。」
真正的强者,早已超脱了境界的桎梏,站在了大道之巅,俯瞰众生。
与此同时,远在亿万里之外的天柱大陆中央的天道碑,突然开裂,金丹篇的排行榜,陆归尘的信息悄然无息被抹掉,而渡劫榜第一人的位置,界主南宫熙的位置退居到了第二。
第一的位置没有写明姓名,仿佛无法承受这名讳的力量。
隐隐约约浮现「无问道君」四个字。
下面浮现一首诗:
申时三刻井苔腥,第七痕量劫数深
靛苔蚀月照无问,血锈凝弦葬往生
茧衣缝尽千重孽,蛛丝秤断万斛嗔
裁布刀偏半寸雪,门框犹刻未凉声
灭门时辰茧中沸,货郎谶语锈底沉
茯苓霉屑藏因果,算珠迸裂显债痕
往生衣裹甜渊冷,无问碑镇轮回温
九幽弦葬千载泪,半块麦糖剜道真
睫下冰棱刻苍黄,喉间血刃量春秋
井苔漫卷三生债,靛雾蚀穿九重楼
茧寂方知甜是毒,痕深始悟痛为舟
莫问门楣七寸雪,万古甜渊葬无痕
“这糖...还甜么?”
陆归尘捻着白霜剑穗末梢凝出的糖渣,六千年前的油纸脆响在他指间复活。风雪突然失重,悬浮的冰晶里封存着她背着陆归尘夜独闯九幽的背影。
白霜的剑鞘叩响三更寒,渡劫期的答语裹着冰碴:
“九幽裂谷没有四季,甜苦早腌成了靛蓝染料。”
她的指尖拂过荷包霉斑,那里渗出六千个冬至的凛冽——每个冬至她都站在染缸残骸前,用剑气在冻土刻「申时三刻」的幽冥祭时她给陆归尘的阴苔粥的温度。
茯苓回响
“三叔公的醉话,你竟记了这么久?”
“说好的闭关几日!”
白霜眼眸幽怨!
陆归尘瞳中井水泛起涟漪,映出白霜六千年来撒向深渊的糕屑。
那些霉丝正爬满她的渡劫道纹,将寒月剑意蚀成粗布纹路。
“对不起!”
他方才感知过了几天,却不曾想,外界早已沧海桑田,山河变迁。
白霜的剑格迸出星火,烧穿了六千年的伪装:
“酒葫芦接满井水那日,你说要染匹最浓的靛蓝...”
后半句溺在喉间,化作货郎瓷瓶裂纹状的喘息。她的本命剑突然低吟,剑身倒映出少年当年偷塞糖块时,冻疮遍布的手。
量劫无字
“门框第七道刻痕,够到了么?”
白霜突然问。她的剑气在虚空刻下申时三刻,冰棱却凝成陆归尘悟道时的睫毛弧度。
陆归尘望向她发间将化的霜雪,六千年前的答案混着血锈渗出:
“母亲踮脚擦拭时...裁布刀偏了半寸。”
他的掌心突然裂出染缸,缸底沉着白霜六千年来斩落的青丝——每根都系着未送出的生辰笺。
“渡劫期...原来渡不过一口井。”
白霜的剑尖垂向冻土,在冰面刻出孩童涂鸦般的染缸。六千年前他蜷缩的米缸,此刻正在她剑气里渗出血珠。
陆归尘的轮回瞳仁突然映出双人影:
13岁白霜攥着破烂的裙角,在废墟里给他治疗肩膀。
“井水温热时...”他碾碎掌心血锈,任其凝成褪色拨浪鼓,“替我尝尝新熬的糖火候。”
风雪骤寂。白霜的应诺混着六千年的靛蓝,溺死在货郎瓷瓶倒影里:
“好。”
这声坠地时,九幽裂谷所有冰魄蟒的竖瞳同时淌血——它们见证过太多次轮回,却始终看不懂这对男女用六千个冬至腌渍的对话。
当天道碑上浮现\"无问道君\"四字时,远在亿万星河之外的神帝猛然起身。他手中把玩的天星玉简\"啪嗒\"一声跌落在地,碎成几片。
\"苍穹界?\"他眉头微皱,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帝袍袖口,\"那个边陲小界,竟能诞生这等人物?\"
侍立一旁的仙官立即呈上星图,恭敬道:\"陛下,正是。此界位于星域边缘的一个小星系内,灵气稀薄,已有万年未曾出过真仙修士。\"
神帝凝视着星图上那个微小的光点,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他记得,上一次有人能在边陲小界领悟大道,还是在千万年前。
\"传旨,着巡天司密切关注此界动向。\"他沉声吩咐,随即又补充道,\"另,调阅此人所有资料,即刻呈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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