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拖听到四周雄壮的号子声，十分震惊，四周怎么会有那么多号子声？

他登上巢车登高望远，在月光下，影影绰绰看见四周黑压压的一片楯车，如同一栋栋移动的城墙，楯车皆以辽东硬木打造，外蒙浸油牛皮，车辕铁钉森然，二十辆首尾相连，在平原上筑起一道移动的木质壁垒。

随着号子的响声缓缓向前推进，楯车后面布置跟随着多少兵马，天黑也看不清楚。

他知道，现在另外四个旗已经在百里之外，镶蓝旗也已经被打残了，他谁都依靠不上，只能靠他自己拼命了。

岳拖跳下巢车，跳上战马，对女真士兵们喊道：“女真勇士们！明狗不讲武德，趁着大家睡觉，用大炮打我们，现在还想用楯车围死我们，给我冲出去，杀光他们！”

司号兵吹响了进攻的号角，\"呜……呜……呜……\" 低沉的牛角号撕裂暮色，镶红旗的甲兵们跨上战马，排成密集的阵型向楯车冲过去。

明军楯车之上也设有观察手，他们发现敌人发动了进攻，一样吹响了防御的铜号，前进的楯车阵列立刻停止，平整道路和推拉楯车的青壮迅速退回到楯车后面，快速将楯车固定到地上。

佛郎机炮手迅速就位，等待炮击的命令，火枪手也迅速打开射击孔，瞄准前面的敌人，弓弩手纷纷拉弓指向空中。

女真人的骑兵非常快速，几个呼吸之间，就进入了佛郎机炮的射程，观察手发出了攻击的信号，\"开炮！\" 前线指挥罗乔溪令声落下，炮手们纷纷点燃了佛郎机炮。

燃烧的药芯子呲呲作响，“轰隆隆”一阵巨响，楯车阵佛郎机炮轰然齐鸣，炮口喷出丈余火舌，炮弹拖着尖锐呼啸，如陨星般砸向三百步外的骑兵阵列。

奔驰中的骑兵被高速飞行的铁丸扫中，前排十余名甲兵连人带马被轰成碎块，残肢断臂混着泥土抛向空中，砸出尺深弹坑；后排士卒被气浪掀翻，耳内嗡鸣不止，眼前尽是血雾弥漫的惨状。

佛郎机炮的好处就是射速快，第一颗弹丸发射出去以后，炮兵们立刻取下空炮芯，换上新的炮芯，再一次点燃，紧接着又是一阵巨响，敌人又被打倒一片。

周而往复，炮兵们快速的发射着炮弹，毫不吝惜战场当中哭爹喊娘哀嚎的骑兵。

总有一些幸运的骑兵躲过了炮弹的攻击，进入了燧发枪的射程。

\"火枪队，准备！\" 火枪队长的声音裹挟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楯车阵隙间，数百名燧发枪手早已单膝跪地，枪管架在射击孔上。枪管长达四尺，射程远胜女真弓箭。

\"放！\" 令下瞬间，数百杆燧发枪齐喷火光，爆豆般的枪声在旷野回荡。铅弹如蝗，撕裂皮甲、穿透血肉，那些幸运的女真骑兵如割倒的麦秆般成片仆倒，惨叫声此起彼伏。

火枪手看都不看一眼，回身从伙伴手里拿起另一杆燧发枪，继续瞄准寻找下一个幸运的敌人，让那个幸运儿变得不幸。

弓弩手也没有闲着，等到达射程以后，立刻跟随指挥官的命令开始扬射，粗大的羽箭如同冰雹一般砸向战场上的女真人。

第一波冲锋的骑兵都没有进入到楯车30步的距离就全部倒在了战场上。

岳拖站在巢车之上，目睹惨状，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他为努尔哈赤之孙、镶红旗贝勒旗主，南征北战，从未见过如此犀利的火器。

在他认知里，唯有女真铁骑与弓箭才是战场主宰。

即便是浙江兵类似的楯车火炮战法虽然很厉害，在浑河边上，在女真人的铁骑之下，依然将他们彻底打残。

狭路相逢勇者胜！再厉害的阵法，只要敢于拼命，一样能拿下来！

\"懦夫！只会躲在木头后放冷枪！\" 岳拖怒吼着挥舞大刀，\"勇士们，冲上去！冲近了他们的炮就无用了，冲上去！杀了他们！\"

在岳拖激励下，镶红旗士卒呐喊着，不顾伤亡冲锋，踩着同伴尸体、越过弹坑扑向楯车阵。

当冲至百步之内时，第二轮火枪齐射骤响，铅弹更显精准，诸多女真兵被一枪爆头，脑浆涂地。

\"冲啊！近了！近了就好！杀！杀光他们！\" 岳拖嘶吼着，双眼冒着血光亲自上阵冲杀，亲卫紧随其后试图劈开血路。

蜂拥的女真甲兵马上就要冲到楯车跟前，他们要推翻楯车，将要对那些炮手和枪手赶尽杀绝，报仇雪恨。

然而，当冲至楯车阵前三十步时，变故陡生 ——，楯车后涌出大批长枪兵，手持三丈铁枪，枪尖寒光凛冽。

他们排成密集方阵，枪尖一致对外，化作一道钢铁荆棘。冲在最前的女真兵连人带马撞入枪阵，瞬间被扎成刺猬。

旋即，重甲步兵自楯车后杀出。他们身着三层重甲，手持长柄大刀，步伐沉稳如踏鼓点。大刀挥舞间虎虎生风，一刀便能将女真兵连人带甲劈作两半。

岳拖眼看勇士们相继倒下，心中剧痛难忍，他带兵打仗以来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

他试图指挥骑兵迂回冲击，却见楯车阵如铜墙铁壁般难以撼动。火枪射击未有片刻停歇，每一轮齐射都带走大批生命。

除了东面，其他三个方面也没有停止进攻，他们一直将楯车推到了女真人大营外面，佛郎机炮、燧发枪一起开始了攻击。

镶红旗的活动范围被不断压缩，女真数千兵马被挤作一团无处可逃，沦为火枪的活靶子。

鲜血浸透大地，尸骸堆积如山，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与硝烟。

许多士卒绝望哀嚎，祈求上天垂怜，回应他们的却只有冰冷铅弹与锋利刀刃。

就在毛承杰以为可一举围歼镶红旗时，岳拖突然集结所有精锐骑兵，趁着火枪火炮装填间隙，向楯车阵一角发起决死冲锋。

这些骑兵皆为镶红旗精英，骑着最快战马、手持最利马刀，他们也是拼了老命了，眼中闪烁着疯狂光芒，不惧生死的发动冲锋。

\"拦住他们！\" 罗乔溪站在巢车上厉声下令，部队立刻向那个位置冲去，可是已经来不及。

女真骑兵如同疯魔一般发动冲锋，死了一批又上来一批，那个角落仿佛成了血肉磨坊。

明军步兵的速度毕竟比不上骑兵，在八旗军付出了沉重代价之后，以无数生命为代价撞开了一道缺口，岳拖一马当先，率领两千骑兵冲了出去，隐入了茫茫暮色，消失无踪。

罗乔溪立刻命令士兵堵住缺口，消灭残敌。吹响号角，通知毛承杰有两千精锐骑兵从东边突围出去。

他今天晚上的任务就是布置战场，消灭楯车包围圈里的敌人，尽力阻挡他们突围。

一旦突围，那就不是他的任务了，在外围还有毛承杰的一万多骑兵以逸待劳等待着猎物的上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