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特兰蒂斯 救世者无人能救

江夜白的意识如同被潮水推上岸的溺水者,在黑暗与光明的交界处剧烈挣扎。耳畔响起那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声音,却像是隔着厚重的毛玻璃:

"好好体验这份'礼物'吧..."

声音渐渐消散在意识的深渊中。

江夜白的意识从混沌中挣脱,像一具溺水的尸体被粗暴地拽回人间。

他的眼皮沉重如铅,每一次微弱的颤动都伴随着尖锐的刺痛。视网膜上残留着爆炸时的强光,即使闭着眼,也能看见猩红的余烬在黑暗中跳动。喉咙里翻涌着铁锈味的血腥气,每一次呼吸都像吞下一把烧红的刀片。

"咳——!"

他猛地弓起身子,咳出一口暗红的血沫。黏稠的液体顺着嘴角滑落,在下巴上拉出一道狰狞的血痕。

睁开眼的瞬间,模糊的视线里是斑驳发霉的天花板。潮湿的霉斑在墙角蔓延,形成诡异的树状纹路,像是某种古老图腾。一盏锈迹斑斑的钨丝灯在头顶摇晃,昏黄的光晕在墙面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灯丝发出细微的"滋滋"声,每一次闪烁都让房间里的阴影扭曲变形。

"呼吸别太急,小子。你的肺叶还没完全愈合。"

沙哑的声音从右侧传来,带着古怪的金属质感。江夜白艰难地转动脖颈,颈椎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咔"声。

三米外,一个佝偻的身影陷在褪色的真皮沙发里。老头枯瘦的手指间夹着一支燃烧的雪茄,暗红的火星在昏暗的房间里明灭不定。青灰色的烟雾盘旋上升,在接触到天花板时诡异地凝固,形成静止的漩涡。

当老头前倾身体时,江夜白看清了他的脸——左眼是正常的浑浊褐色,右眼却覆盖着银灰色的膜,瞳孔缩成针尖大小。那只异常的眼球在转动时发出细微的"咔嗒"声,像是生锈的齿轮在转动。

"知道吗?你现在的表情..."老头突然咧嘴笑了,露出参差不齐的黄牙,"就像被卡车碾过的野猫。"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林晓转身时扬起的发梢,在火光中镀上琥珀色的光晕。她毛衣领口那枚月亮吊坠,随着奔跑的动作在锁骨间跳动。燃烧的书架轰然倒塌时,她怀中《雪国》的烫金书名在烈焰中蜷曲、碳化...

"林...晓..."

这个名字从齿缝间挤出来,带着血肉模糊的痛楚。江夜白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鲜血顺着掌纹蜿蜒而下,在雪白的床单上绽开暗红的花。他的太阳穴突突跳动,眼前闪过一片猩红的噪点。

老头神经质地咯咯笑起来,雪茄烟灰簌簌落下:"别激动,死人可不能流血而亡。"他变魔术般甩出一份泛黄的《纽约时报》,头版照片里焦黑的废墟像张开的血盆大口。

NO SURVIVORS IN LIBRARY INFERNO

铅字在视网膜上灼烧。江夜白的瞳孔剧烈收缩,喉结上下滚动。他突然暴起,输液针头被硬生生扯出,带出一串血珠。那些血滴在空中诡异地悬浮了半秒,才噼里啪啦砸在地板上。

"是你们——!"

他的怒吼在狭小的房间里炸开,震得玻璃窗嗡嗡作响。空气突然变得粘稠,无数银色的光痕从指间迸发,像破碎的蛛网般在四周蔓延。那些光丝接触到墙壁时,竟将霉斑灼烧出焦黑的痕迹。

老头却悠闲地吐了个烟圈:"冷静点,烟花表演留着给教会看。"他解开皱巴巴的西装袖扣,露出手腕内侧的烙印——那是个由古希伯来文构成的环形图腾,正在皮下缓慢蠕动。"我们The Order of the Broken Sigil(破碎符印会)和那群疯子是同盟,但..."

他左眼的银膜突然泛起金属光泽:"我们不会用炸弹邀请客人。"

江夜白的胸膛剧烈起伏,那些银色光丝随着呼吸明灭不定。他死死盯着老头手腕上的烙印,突然发现自己的心口传来相似的灼热。扯开病号服,一个残缺的银色符文正在皮肤下闪烁,每次心跳都让它明亮一分。

老头意味深长地眯起眼,"你现在弱得像只病猫..."

窗外突然传来渡鸦的啼叫。老头猛地转头,右眼银膜完全覆盖了瞳孔。他的下颌骨不自然地蠕动,发出"咔哒"的声响:"教会知道你还活着,但别担心..."

他站起身,影子在墙面上扭曲成多足生物的形状。当他的手掌按在江夜白肩上时,皮肤接触处浮现出细小的符文:"加入我们,就等于加入他们。毕竟..."

腐烂的雪茄气味扑面而来。

"我们都在狩猎同样的东西。"

江夜白的视线落在床头柜上。那里静静躺着一本微型《雪国》,烫金的书脊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微弱的光。当他伸手触碰时,书页无风自动,停在夹着银杏书签的那页——

"穿过县界长长的隧道,便是雪国。"

字迹是林晓的。

指腹摩挲着泛黄的纸页,江夜白抬起头。他的瞳孔边缘泛起银芒,那些游走的光丝突然全部收回体内。

"好。"

这个简单的音节里,藏着滔天的恨意。

老头满意地笑了,从内袋掏出一张烫金名片。当江夜白接过时,那些哥特体字母突然活了过来:

【The Order of the Broken Sigil

Est. 1692

Non est salvatori salvator】

字母扭曲重组,最终化作中文:

【破碎符印会

创于1692

救世者无人能救】

"欢迎来到亡者的世界。"老头的右眼银膜褪去,露出底下正常的瞳孔,"从今天起,江夜白已经死在火场里了。"

窗外,一只渡鸦落在锈蚀的铁栅栏上。它的左眼闪烁着同样的银光。

江夜白站在破碎符印会的地下大厅里,四周的烛火摇曳,将他的影子拉长又扭曲,像一只被钉在墙上的困兽。

这座隐藏于布鲁克林旧教堂地下的据点,空气中弥漫着古老的羊皮纸、干涸的墨水与某种草药焚烧后的苦涩气味。墙壁上挂满了泛黄的星象图、褪色的家族徽章,以及用拉丁文、希伯来文和古希腊文写就的契约书。角落里,几个身着黑色长袍的人低声交谈,他们的声音像是蛇在沙地上爬行,窸窸窣窣,偶尔抬眼瞥向他,目光里带着审视与一丝微妙的怜悯。

“欢迎仪式真寒酸。”江夜白低声说,嗓音仍带着爆炸后的嘶哑。

老头——现在他知道了他的名字,叫艾萨克·格雷——咧嘴一笑,露出几颗金牙:“死人不需要排场。”

他领着江夜白穿过大厅,推开一扇雕刻着蛇与剑纹样的橡木门。门后是一间狭长的会议室,长桌两侧已经坐了五个人。

最引人注目的是坐在首位的女人。她约莫四十岁,黑发盘得一丝不苟,深褐色的眼睛像是能直接刺透灵魂。她的手指轻轻敲击桌面,指甲涂着暗红色的漆,像是干涸的血。

“索菲娅·冯·克莱斯特。”艾萨克低声介绍,“克莱斯特家族的代表,也是教会在纽约的‘调停者’。”

索菲娅的目光落在江夜白身上,唇角微微上扬,却毫无温度:“啊,我们的‘奇迹生还者’。”

江夜白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他本该愤怒,本该质问他们为何放任教会制造爆炸,为何眼睁睁看着林晓死去——可当他试图回忆林晓的脸时,脑海中却浮现一片模糊的空白,仿佛有人用橡皮擦去了她的轮廓。

(‘他’在抹去他的记忆……)

“坐吧。”索菲娅示意他,“既然艾萨克担保了你,那从今天起,你就是破碎符印会的一员。”

江夜白缓缓坐下,掌心贴着冰冷的桌面。他能感觉到桌下刻着某种符文,指尖触碰时微微发烫。

“我的能力很弱。”他直截了当地说。

对面一个戴金丝眼镜的年轻男人轻笑了一声:“我们查过你的背景,江先生。普通高中生,毫无特殊血统,甚至没有灵视天赋。”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烛光,遮住了眼神,“可你在那场爆炸里活下来了,而且——”

他忽然抬手,一道银光闪过,江夜白甚至没看清他的动作,就感觉脖颈一凉。

一滴血顺着他的喉咙滑下。

“——你的血里有东西。”

江夜白抬手抹去血迹,指腹上的血珠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银色微光。

索菲娅微微前倾身体,声音低沉:“教会想要你,是因为他们相信你能成为‘容器’。”

“容器?”

“承载某种力量的容器。”艾萨克插嘴,右眼的银膜微微闪烁,“但他们搞错了方法,本想‘邀请’,结果炸死了所有人。”

江夜白的胸口突然传来一阵刺痛,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皮肤下蠕动。他低头,发现那个银色图腾正缓慢扩散,像藤蔓般爬上他的锁骨。

(‘他’在苏醒……)

“我不明白。”他咬牙,努力保持声音平稳,“如果我只是个普通人,为什么——”

“因为你不是。”索菲娅打断他,从怀中取出一枚古老的银币,上面刻着折断的剑与缠绕的蛇,“你的能力或许平庸,但你的‘本质’……很特殊。”

江夜白盯着那枚银币,忽然感到一阵眩晕。银币上的图案与他胸口的图腾一模一样。

“加入我们,就等于加入了教会和几个家族的同盟。”索菲娅将银币推到他面前,“你可以拒绝,但教会不会放过你,而外面的世界对你而言……已经不存在了。”

江夜白沉默。

他的记忆在流失,林晓的面容越来越模糊,仿佛她从未存在过。而每当他试图抓住那些碎片,胸口就会传来灼烧般的疼痛,像是某种警告。

(“别让我失望……懦弱的‘我’。”)

银眸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回荡。

他缓缓伸手,握住了那枚银币。

“好。”

索菲娅笑了,这次的笑意终于抵达眼底:“欢迎来到真实的世界,江夜白。”

窗外,一只渡鸦振翅飞过,它的左眼闪烁着同样的银光。

(而真正的游戏,才刚刚开始。)

上一章
下一章
目录
换源
设置
夜间
日间
报错
章节目录
换源阅读
章节报错

点击弹出菜单

提示
速度-
速度+
音量-
音量+
男声
女声
开始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