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的余震在通道中回荡,碎石不断从头顶掉落。云知意被阿史那远安拉着在黑暗中狂奔,泪水模糊了视线,却冲刷不去母亲最后那个微笑的影像。
十五年的囚禁,短暂的相逢,永恒的别离。
"前面有光!"阿史那远安嘶哑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远处确实有一点微光,随着他们的靠近逐渐扩大。通道尽头是一处隐蔽的山洞口,外面月光如水,照亮了崎岖的山路。
"墨羽应该在山下接应。"阿史那远安喘息着说,突然一个踉跄,单膝跪地。
云知意这才发现兄长后背插着一支箭,黑色血迹已经浸透了衣衫。"箭上有毒!"她失声惊呼。
"没事...先离开这里..."阿史那远安试图站起,却再次跌倒。
云知意咬牙撑起兄长高大的身躯,一步步向山下挪动。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但她不能停,追兵可能随时会找到新的路径追来。
"小妹...放下我..."阿史那远安声音越来越弱,"带着种子...和配方...去找萧景宸..."
"闭嘴!"云知意哽咽道,"母亲用命换我们活着出去,你敢死试试看?"
山脚下隐约可见几处火把光亮。云知意吹响萧景宸给的铜哨,尖锐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片刻后,一队黑衣人迅速向他们的方向移动。
"公主!王子!"为首的正是墨羽,他脸色大变,"快!扶他们上马!"
云知意最后的记忆是被人抱上马背,然后便陷入了黑暗。
当她再次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顶简陋的帐篷里。阳光透过帆布缝隙洒落,空气中弥漫着药草的苦涩味道。
"醒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云知意转头,看见墨羽坐在一旁,正在磨刀。"我哥哥...?"
"毒已经控制住了,但需要静养。"墨羽简短回答,"我们目前在边境小镇,还算安全。"
云知意挣扎着坐起,全身每一块肌肉都在抗议。她这才注意到自己手上缠着绷带,衣服也换成了普通的西域女子装扮。
"多久了?"
"两天。"墨羽递给她一碗热汤,"阿史那烈派兵四处搜寻,宣称你们弑君谋反,现在整个西域都在通缉你们。"
云知意苦笑。弑君谋反?真正的谋反者却倒打一耙。
"这个给你。"墨羽从怀中取出一个油布包裹,"殿下让我务必亲手交给你。"
包裹里是一封信和半块虎符。信纸上的字迹比上次更加潦草,显然是在极度匆忙的情况下写就:
"云卿:
宁王已发动兵变,以讨伐西域为名掌控兵权。朝中忠臣多被囚禁,我亦被软禁。然据密报,阿史那烈与影阁阁主实为兄弟,十五年前共谋毒杀先王,并嫁祸大梁。今又勾结宁王,欲挑起两国大战,从中渔利。
虎符可调动北境三万精兵,然慎用之。西域内乱将起,望卿与远安王子速离险境。他日若需相助,凭此符可调我军。
另,日光兰开花仅三日,制成解药需及时。保重。
景宸手书
永昌二十五年四月十五"
云知意握紧虎符,金属边缘硌得掌心生疼。萧景宸在自身难保的情况下,仍设法送来了援兵和军权...
"王子醒了。"一名侍卫在帐外报告。
云知意立刻起身,顾不得浑身疼痛,快步走向隔壁帐篷。阿史那远安半靠在简易床榻上,脸色苍白如纸,但眼神已经恢复了清明。
"哥哥!"云知意跪在榻前,握住他的手。
阿史那远安虚弱地笑了笑:"母妃的种子...安全吗?"
云知意点头,取出金铃轻轻旋开蓝宝石——里面藏着几粒细小的种子,在阳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母妃留下的配方..."阿史那远安艰难地从怀中掏出那块染血的布条,"需要...新鲜日光兰...王族之血...和..."
"和什么?"云知意凑近细听。
"和...爱..."阿史那远安声音渐弱,再次陷入昏迷。
帐篷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和喊叫声。墨羽持刀冲进来:"追兵到了!必须立刻转移!"
云知意迅速将金铃和配方藏好,帮助侍卫将阿史那远安抬上马车。一行人冲出小镇,向边境疾驰。身后烟尘滚滚,至少二十骑追兵紧咬不放。
"分头行动!"墨羽当机立断,"我带王子走西路引开追兵,你们护送公主向东!"
"不!"云知意厉声反对,"我们一家人不能再分开!"
墨羽还想劝说,阿史那远安却突然睁开眼,虚弱但坚定地说:"听她的...一起走..."
追兵越来越近,箭矢开始落在马车周围。就在危急时刻,前方山坡上突然出现一队骑兵,旗帜上的图案让云知意心头一震——那是赫连将军的旧部!
"保护王子和公主!"为首的将领高呼,数十名精锐骑兵如洪流般冲向追兵。
混战中,云知意一行趁机脱离战场,继续向边境前进。日落时分,他们终于到达两国的界碑处——一边是西域的黄沙,一边是大梁的青山。
"公主,接下来去哪里?"墨羽询问。
云知意站在界碑旁,望着两个方向。腰间金铃代表着她作为阿史那云裳的身份;袖中玉佩则承载着云知意的过去。母亲用生命换来的种子和配方可以救萧景宸,但兄长重伤需要休养...
"先找安全的地方配制解药。"她最终决定,"然后..."
然后怎样?回西域揭露阿史那烈的阴谋?还是去大梁救萧景宸?她低头看着手中的虎符——萧景宸给予的信任,母亲用生命守护的希望,兄长拼死保护的情谊...
"我知道一个地方。"墨羽打破沉默,"边境附近有座废弃寺庙,是殿下早年安排的秘密据点。我们可以先去那里。"
寺庙隐蔽在山谷中,确实是个理想的藏身之所。云知意立刻着手配制解药,按照母亲留下的配方,将日光兰种子种在特制的药土中,滴入自己和兄长的血液,然后...
"和爱?"云知意困惑地皱眉,"这是什么成分?"
阿史那远安在高烧中喃喃自语:"母妃说...解药需要...以爱为引..."
云知意突然明白了。她取出金铃,轻轻放在药土旁。月光透过破旧的窗棂,照在铃铛上。这一次,没有爆炸,没有追杀,只有静谧的月光和...清脆的铃音。
蓝宝石散发出柔和的光芒,照射在刚刚发芽的日光兰上。嫩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开花,洁白的花瓣上浮现出淡淡的金色纹路,宛如星辰。
"成功了..."云知意小心翼翼地采集花朵,按照配方制成解药。
给阿史那远安服下后,他的高烧果然渐渐退去,呼吸也变得平稳。墨羽和侍卫们轮流守夜,云知意则坐在庙前的石阶上,望着满天繁星。
墨羽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旁:"公主在想什么?"
"在想...母亲最后的话。"云知意轻声道,"她说我们是西域的希望..."
墨羽沉默片刻,突然说:"殿下曾告诉我,希望不在过去,而在未来。"
云知意转头看他:"萧景宸...他还说了什么?"
"他说,无论你选择哪条路,他都尊重。"墨羽望向远方,"但他希望你知道,家不是一个地方,而是让你心安的人。"
云知意握紧袖中的玉佩,胸口涌起一阵暖流。是啊,无论是云知意还是阿史那云裳,她的心早已做出了选择。
三日后,阿史那远安伤势好转,能够下床走动了。兄妹二人在寺庙后的山坡上长谈。
"我要回大梁。"云知意直接道,"萧景宸需要解药,而且宁王与阿史那烈的阴谋必须阻止。"
阿史那远安凝视她许久,终于点头:"我猜到你会这么选。"他从怀中取出一块令牌,"这是调动西域反抗军的信物。我会留下来联络赫连旧部,等时机成熟,我们里应外合。"
"哥哥..."
"小妹。"阿史那远安轻抚她的发顶,"母妃用生命换来的不只是解药,还有我们的选择权。无论你选择做阿史那云裳还是云知意,记住,西域永远是你的家。"
云知意扑进兄长怀中,泪水浸湿了他的衣襟。短短数日,她失去了刚刚重逢的母亲,却更深刻地理解了家人的意义。
次日清晨,云知意换上简便的旅行装,将解药小心藏好。阿史那远安亲自为她备马,墨羽和两名侍卫将随行保护。
"保重。"阿史那远安拥抱妹妹,"花开的时候,我们会再见。"
云知意点头,翻身上马。就在即将启程时,她突然想起什么,从颈间取下一条细细的金链——那是母亲金铃的一部分改造而成。
"哥哥,这个给你。"她将金链递给阿史那远安,"它会保护你,就像保护母亲一样。"
阿史那远安郑重接过,戴在手腕上。阳光下,细小的蓝宝石闪烁着微光,仿佛母亲注视的目光。
马蹄声起,云知意最后一次回望西域的方向。黄沙尽头,朝阳初升,新的一天开始了。她摸了摸贴身收藏的玉佩和虎符,转身向大梁疾驰而去。
这一次,她不再是被命运摆布的棋子,而是掌握自己命运的棋手。无论是云知意还是阿史那云裳,她都将书写属于自己的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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