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密的雪粒子,终于恋恋不舍地停止了飘洒,稀疏地吻落在冰冷的大地。
青峰山团队的成员们,如同饱经风霜的雕塑,依旧死死扼守着每一寸阵地,猩红的眼眸里,是疲惫与坚韧交织的复杂光芒。
早在这一场惨烈血战爆发之前,许平升深邃的目光便与陈世淳那双饱含岁月智慧的眼眸交汇。
“老陈,你的那个法子……”许平升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在寒风中显得格外清晰,“……必须万无一失。”
陈世淳布满褶皱的脸上,露出一抹沉稳而自信的笑容,他轻轻拍了拍许平升的肩膀,语气带着一种历经沧桑的笃定:“许先生放心,只要时机得当,这青峰山,便是那些畜生难以逾越的天堑!”
于是,在战火的间隙,在每一个队员神经紧绷到极致的时刻,他们依旧按照陈世淳的精密计算,将搜集到的炮弹、珍贵的雷管,甚至连基地里储备的化肥,都秘密制作成了威力巨大的爆炸装置。
每一个炸点的预设,都凝聚着陈世淳毕生的经验与智慧,更承载着整个团队对生的渴望。
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以雷霆万钧之势,引发一场可控的山体滑坡,用大自然最原始的伟力,彻底斩断丧尸群追击的公路,为青峰山巅的基地,争取到那千金难买的喘息时间。
此刻,那震耳欲聋的爆炸余音,似乎还缠绕在山谷间,久久不散。
弥漫的硝烟与尘土,如同厚重的帷幕,缓缓被山风吹散。
当视野重新变得清晰,所有人的呼吸,都在瞬间凝滞了。
通往景区的三条崎岖人行小路,以及那承载了他们最后撤离希望的缆车站下方通道,此刻,已被崩塌的山石彻底、完全地封死!
一侧的山体,仿佛被无形巨斧劈开,大面积的滑坡如同从天而降的土黄色巨幕,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轰然垂落,将原本的道路掩埋得无影无踪。
另一侧,数十块堪比重型卡车大小的狰狞巨石,以一种蛮横的姿态互相堆叠、挤压,形成了一道令人望而生畏的天然石墙。
那些巨石之间,即便是最微小的缝隙,也难以容纳一个成年人侧身通过,闪烁着冰冷光泽的断裂面,昭示着其坚不可摧。
狰狞的尸群,若是还想继续向山上进逼,除了选择那条唯一幸存、却也更加漫长曲折的盘山公路缓慢前行,便只能绝望地面对这如同刀削斧劈般光滑、陡峭的山壁。
这,便是许平升与陈世淳精心策划的第二道防线——一道由巍峨山势与人力智慧共同铸就的、坚不可摧的天然堡垒!
许平升凝望着这杰作,紧绷的嘴角终于微微上扬,胸腔中压抑许久的浊气,伴随着一声轻叹,缓缓吐出。
他能感觉到,身旁那些几乎虚脱的队员们,在看到这绝望中诞生的希望后,眼中重新燃起的火焰。
这一场惊天动地的爆炸与山崩,其产生的巨大动静,如同沉雷滚滚,远远传递到了七八公里之外。
幽暗的密林深处,一群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幸存者,正为了一块发霉的面包而激烈争论,那突如其来的巨响,让他们惊恐地停下了所有动作,纷纷抬头望向青峰山的方向,眼中充满了迷茫与畏惧。
“那……那是什么声音?地震了?”一个瘦弱的女人声音颤抖。
“不像……更像是……炸山!”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男人,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不定的光芒。
而在另一处人迹罕至的山巅之上,几个模糊的人影,也停止了原本的动作,驻足远眺,他们的身影在稀薄的晨光中显得格外孤寂与神秘,似乎在审视着这场末日浩劫中的又一次剧变。
青峰山上,那些刚刚从尸山血海中挣扎出来的队员们,此刻,正经历着一场灵魂深处的蜕变。
他们的脸上,还残留着硝烟的熏黑,衣衫上,凝固着暗红的血痂,眼神中,却再也看不到初遇尸潮时的慌乱与恐惧。
饱经战火的洗礼,他们,已经从一群普通的幸存者,蜕变成了一群真正的、百炼成钢的战士!
他们不再单纯惧怕那无穷无尽的尸潮,因为他们的身后,是他们用鲜血和汗水共同守护的家园,是他们在这末世中唯一的归宿。
更因为,在他们身前,始终屹立着一个如同定海神针般的身影——那个带领他们一次次从绝境中杀出血路、创造奇迹的许平升!
......
雪薄薄覆盖了缆车上站每一个角落,冰冷的金属栏杆反射着天光,带着一种末世独有的凄清。
许平升紧了紧领口,将冰凉的军用望远镜举至眼前。
镜片中,下方蜿蜒曲折的盘山公路上,那令人头皮发麻的“人潮”正缓慢而坚定地蠕动着。
它们不再是杂乱无章的乌合之众。
许平升的瞳孔清晰捕捉到它们以大约二十到四十只为单位,形成一个个小型集群。
每一个集群的核心,必然簇拥着一只乃至数只形态各异的变异丧尸。
更让许平升心头发紧的是,某些完全由变异个体组成的“精锐”小队,正以一种令人不安的效率,在尸潮的边缘地带游弋,其行动轨迹充满了目的性,仿佛是人类军队中的侦察尖兵。
寒风刮过,卷起几片细碎的雪花,打在许平升的脸颊上,带来针刺般的微痛。
孙剑军站在许平升身侧,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面容凝重如铁。
他同样举着望远镜,观察良久,才沉声开口,声音带着军人特有的沙哑与冷静:“许先生,你看它们的阵型……”
孙剑军放下望远镜,眼神锐利,仿佛要穿透这漫天风雪,直抵尸潮的本质:“这绝非偶然,像是经过某种程度军事整编的部队,懂得梯次配置,懂得重点突破。”
他的话语,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在众人心中激起千层浪。
刘海涛站在不远处,目光死死盯着山道上被丧尸群轻易挤翻、扭曲变形的报废汽车残骸——那些原本被他们寄予厚望,用以充当障碍物的钢铁疙瘩。
刘海涛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声音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颤抖与惊惧:“我的老天……这哪里还是我们以前见过的那些没脑子尸群?这简直……简直是一支军队!”
他语气中的沉重,几乎能滴出水来,那是一种面对未知恐怖时,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许平升缓缓将望远镜的焦点从下方尸群移开,投向灰蒙蒙的天际线。
惨白的雪光,映照在他深邃的瞳孔中,闪烁着冰冷而复杂的光芒。
一丝苦笑,夹杂着难以言喻的苦涩,在他嘴角蔓延开来。
百倍于己的恐怖数量。
不知疲倦、不惧死亡的诡异特性。
如今,甚至还展现出了令人绝望的组织性与战术性。
风,更冷了。
雪,似乎也带着一股血腥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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