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洛斯没有时间浪费在美露莘身上。
他步履匆匆上楼走到执律庭所在的楼层,无视面面相觑的接待员,直接闯进警员的办公室。
沃特林端起杯子的动作停在半空——他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下一刻,只见莫洛斯像是锁定目标一般直勾勾向他走来。
沃特林呛咳了几声,在这短短一秒不到的时间,他只感觉腰间一轻。
低头看去,枪套大开,里面的铳枪却在少年指尖灵活转了一圈,进了别人的枪套。
“大人——”
“我有权调用你的武备。”
莫洛斯懒得和男人解释太多,确认枪弹储备足够后立刻转身。
“申请枪械的流程太麻烦,借用几天。”
阿兰赠予的芒荒能源铳枪「裁决」威力太大,可能会引起骚乱,因此他只能退而求其次来执律庭借用正常威力的枪械。
——仆人被拘留并不在他的预料之中。
按照原先的计划,是准备等到愚人众的行动暴露后借此发难逮捕包括仆人在内的全部愚人众,并将他们驱逐出境。
但今早的偶遇却让他想到了另一种思路。
被动等待比不上主动出击。
他可以借仆人被捕做噱,压低其在枫丹名誉的同时引起愚人众内部的混乱。
通过这种方法可以让潜藏在枫丹之中,与愚人众密切接触的势力暴露。
随后,他会采用一些非常规手段敲打也好,逮捕也罢,令愚人众在枫丹孤立无援。
不过,再次路过复律庭时,他犹豫片刻后还是停在洛朗的工位前。
——莫洛斯对这个位置并不陌生,这位优秀的复律官接过了前辈的工位,为复律庭鞠躬尽瘁。
“大人,有什么吩咐吗?”
“...嗯。”
莫洛斯偏了偏头。
不久前美露莘们聚集的茶水间再度归于沉寂。
——很干净,比美露莘们出现在这里前还干净。
拧干水的抹布整齐挂在架子上,高脚凳被塞进桌里。
仅看着这一幕,莫洛斯脑海里都能想象出小小的美露莘们要多么努力才能爬上高高的凳子上,用抹布擦去所有留下的痕迹。
“今早你们有没有收到一份关于美露莘的提案?”
“您说的是那维莱特大人送来的那份?”
洛朗点点头,“现在已经步入流程,大概三个工作日后可以送去检律庭进行投票表决。”
“拖慢点进度。”
莫洛斯抿唇,补充道,“「千灵节」之前,不要送去检律庭。”
「千灵节」是为了纪念传说中寻找纯水精灵、迎回了水神「厄歌莉娅」的纯水骑士而设立的节日。
这个日子和枫丹的成立、以及其特有的律法与审判息息相关,也是枫丹最重要的节日之一。
“好的。”
洛朗没有究其原因。
西索尔告诉过他,少问多做才是真。
他是一位好学生,即使西索尔前辈已经退休,他也不会辜负其的教导。
“请您放心,复律庭一向讲究‘慢工出细活’,这项条文不会那么快送去的。”
“多谢...”
望着面前温和朴实的复律官,明明外貌与西索尔没有半分相似。
但恍惚中他似乎看见记忆中风华正茂的男人就坐在他的面前,将一项又一项工作处理的井然有序,有时还会为自己讲解些公文上繁文缛节的含义。
“莫洛斯大人?”
被少年注视许久的男人弯着眉眼,轻声提醒道,“您有别的公务需要处理吧?”
莫洛斯如梦初醒,眨了眨眼,面前的男人缓缓变成洛朗的模样。
“是,多谢提醒...替我向西索尔问好。”
“我会的,前辈他一直挂念着您,前几天还问我您什么时间有空呢。”
“千灵节之后吧,我会去找他的。”
————
杜瓦尔·莫里斯僵硬地站在检律庭的走廊上,机械地向路过的同僚点头致意。
他的笑容像是被钉在脸上的面具,嘴角的弧度恰到好处,粗短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的纽扣,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紧张。
“杜瓦尔,今天气色不错啊!”同僚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轻松。
杜瓦尔却猛地一颤,仿佛身后的不是朝夕相处的同事,而是某只攀上脊背的毒蛇。
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声音干涩。
“谢谢…最近休息的还好。”
同僚挑了挑眉,目光中闪过一丝疑惑,但很快被礼貌的笑容掩盖。
“好吧,我收回刚刚的话。多注意休息,别太拼了。”
杜瓦尔点点头,快步离开。
从离开检律庭开始,他的脚步越来越快,最后几乎是小跑着穿过了枫丹廷的街道。
街边的商贩向他打招呼,他充耳不闻,只顾着低头赶路,仿佛身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赶。
终于,他回到了自己的宅邸。
推开厚重的木门,屋内一片漆黑。
杜瓦尔长舒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
他摸索着点亮壁灯,暖黄的光晕逐渐驱散黑暗。
然而,就在灯光亮起的瞬间,他的呼吸骤然停滞——
沙发上,一位少年正翘着腿,手中的铳枪稳稳指向他的眉心。
少年的面容在灯光下半明半暗,蓝黑色的衬衫衬得他肤色如雪,嘴角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晚上好,杜瓦尔先生。”
莫洛斯的声音轻柔,却像一把冰锥刺入耳膜,使他呼吸沉重了许多,即使怎么掩盖都无法收回身体下意识的反应。
“你看起来…很紧张?”
杜瓦尔的膝盖一软,差点跪倒在地。
他扶住门框,喉咙发紧。
“莫、莫洛斯大人,您怎么会在这里?”
“路过,顺便来看看你。”
莫洛斯的手指轻轻敲击铳枪的扳机,轻盈,且富有节奏。
但在杜瓦尔耳中,每一下响声都像是敲在他的心脏上。
“听说你最近和至冬的客人走得很近?”
杜瓦尔的瞳孔骤然收缩,冷汗顺着额头滑落。
他发现了!他果然发现了——!
“不…您误会了!我只是例行公事,接待外宾而已…”
“是吗?”莫洛斯微微偏头,目光如刀,“我很好奇,为什么至冬的来客会出现在你的私人宴会上?”
“且在大部分宾客离开后,还特意避开侍者与你私聊了一段时间?”
杜瓦尔的双唇颤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莫洛斯站起身,铳枪依旧稳稳对准他的脑袋。
少年的声音贴在耳边,温热的气息吹动发丝,让他汗毛倒竖。
“作为枫丹的公职人员,我希望你记住——枫丹的利益不容背叛。”
他缓步走近,靴跟叩击地板的声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冰冷的枪口抵住杜瓦尔的脑门,他后退一步,后背抵上墙壁,无路可退。
“记住,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警告。”
莫洛斯俯身,继续在他耳边轻语。
“如果再让我发现你和愚人众有任何联系——”
枪口沿着暴起的血管挪动,抵在杜瓦尔的太阳穴,与死亡相触的恐慌让他浑身战栗。
“我会亲自送你去梅洛彼得堡…或者更糟的地方。”
说完,莫洛斯收起铳枪,转身走向门口。
“对了,像你这样的聪明人应该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做。不需要我过多提醒,对吧?”
莫洛斯转回头,笑容和蔼。
他看见杜瓦尔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息,脖颈托不住重重的脑袋,仓皇地点头,仿佛刚从溺水的边缘被拉回。
许久后,杜瓦尔望着少年离去的方向,眼中满是恐惧。
门外,夜风卷起一片落叶,轻轻掠过莫洛斯的肩头,他的背脊早已被汗水浸湿,握着铳枪的右手止不住发颤。
但对付这些贪婪的叛徒,没有什么威慑方式比枪械更好用。
少年抬头望向星空,眸中的寒意未散。
“下一个。”
他低声自语,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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