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的时间转瞬即逝,很快就迎来了与雷内约定的时间。
莫洛斯翻看卡米尔送来的记录...
——近日实验室内时常会传来野兽般的嘶吼,逐影庭介入后的结果是缴获了一批又一批的实验用途的生物。
——不正常的深渊波动,经提醒后数值显着下降。
——水仙十字结社会定期召开会议...他们提到了一本书,似乎与“末日的具象”有关。
......
莫洛斯深吸一口气,合上笔记本踏出办公室。
虽然他同意了雷内对深渊进行研究,但他依旧认为深渊是极其危险的存在,万一出现闪失,枫丹可能就会坠入万劫不复的地狱。
...但如果能将这种风险从枫丹转移到个人身上——
未尽的想法被面前投下的阴影打断,莫洛斯抬起头,却正巧与结束审判后回沫芒宫路上的那维莱特撞上。
蓝黑马甲紧贴身躯,剪裁考究的线条勾勒出男人颀长挺拔的身姿,金属纽扣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光泽。
秘书正捧着厚重的外套缀在他身后絮絮叨叨今天的日程,而那维莱特的视线却掠过了面露喜色匆忙赶来的复律官,与少年四目相接。
“莫洛斯先生,早上好。”
低沉的声线裹挟着审判庭特有的冷肃,却在触及对方时悄然柔和。
“谢谢你们的权杖,确实是惊喜。很顺手,也很有用。”
他说的是莫洛斯与芙宁娜为了庆祝优秀的牛马...不,最高审判官经手的第一百起案件完美结案而专门准备的礼物。
是由枫丹专业的设计师雕刻,芙宁娜优秀的艺术天赋再加上一点…
莫洛斯的粗糙简笔画构成的“佳作”。
本意是发现在某次审判出现暴乱时,仅靠那维莱特的呵斥与警备队的制止效果似乎并不怎么好。
作为观众的莫洛斯事后特意去咨询了审判庭的老审判官们,希望从他们口中得到建议。
不过遗憾的是,枫丹历史似乎都是由审判官的口头指令或程序的仪式来维持审判的秩序,从未试过其他手段。
就在一筹莫展之际,芙宁娜的目光却瞥见了手中用来表演的权杖,一时间计上心头与莫洛斯一同合计了这份特殊的礼物。
“嗯嗯,莫洛斯大人您是没看见。那维莱特大人在歌剧院敲的那几下的回响,简直像海啸席卷歌剧院一样!”
秘书突然插话,眼睛发亮地挥舞日程本。
“别说闹事的了,就连警备队的不少人都被吓了一跳!我保证看见他们在声响出现的那刻抖了好几下...”
“呃...抱歉那维莱特,还有这位女士。”
莫洛斯却打断了这份热情的复述,后退半步颔首致歉道。
“行程安排比较紧,我现在正准备去自然哲学学院,等回来后再跟我说说那维莱特在审判庭上的英姿吧。”
“哦哦,抱歉,莫洛斯大人。我忘记现在还是工作时间了...”
秘书羞愧地低下头,赶忙将手中的外套挂起,转身与等待许久的复律官们交接文书。
而那维莱特则注视着少年匆匆离去的背影,一段时间后才收回视线回到办公室。
他微微向后靠在椅背上,回忆起前几周的交谈。
“早上好,莫洛斯先生。”
“早,那维莱特。”
“...看来你的心情已经恢复了许多,我由衷为你感到高兴。”
“呃,不好意思那维莱特,你说的是什么?”
“近日我总能感知到一股莫名浓烈的情绪,悲伤、自责、痛苦...与友人的遗憾填满了我的大脑,这并不是什么有趣的体验。”
“相反,强烈的情感严重影响了我的思绪,复律庭与审判庭送来的公文堆积了几日也无法完全审阅。那几天二位庭长看我的眼神总是很复杂,或许是因为我的原因却为他们增添了许多的工作量而不满。”
“...抱歉,那维莱特。不过我认为你应该去重读一下《枫丹律法合集》第三卷第五则条文的内容。”
“你说的是侵犯个人**罪?”
“嗯,没错!所以…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那维莱特靠在窗边,享受着今天有且仅有的五分钟的休息时间,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白开水后,正对日光呢喃道。
“...被冒犯的介意吗?”
————
而匆忙逃走的莫洛斯则松了口气,在四下无人的小径自言自语道。
“那维莱特还真是可怕。看来以后哭鼻子都要往远一点的地方走。还有准备惊喜之类的,也要避开有水源的地方才是...”
“下次要更加注意些,万一因为这个在那维莱特面前暴露了身份就不好了...”
————
已到了暑假的时候,自然哲学学院的走廊比往日更显冷清。
平日始终紧闭的实验室大门正肆无忌惮的大开着,齿轮转动的嗡鸣声夹杂着金属碰撞的脆响从中传出。
莫洛斯驻足在转角处,望着几个工人正将成箱的机械元件搬上推车——那是阿兰的实验室。
护目镜青年背对着走廊,正将一枚发条核心嵌入木箱的缓冲棉中。
他的动作很慢,指节偶尔会悬停在半空,递出的扳手等了许久,也没有一只手将它拿走。
\"你要搬走了?\"
莫洛斯轻叩门框,望着实验室内已被打包的七七八八的仪器,回想起阿兰曾说过的话,问道。
“需要帮忙吗?”
\"莫洛斯大人。\"
阿兰转过头,指尖摩挲着箱角的刻痕。
\"多谢您的好意,不过不用。新分配的实验室在学院东区,学院长说那里更适合测试大型能量场。\"
莫洛斯的目光扫过空荡的置物架,曾经堆满图纸的桌面如今只剩下一瓶玻璃罐。
罐中浸泡着几枚齿轮,锈迹被药水洗成淡褐色的纹路。
“他说的没错。这间实验室本来是分配给学生做些简单的毕业设计,因此无论是大小还是位置都不太方便,唯一好的地方就是比较偏僻,不会有人常来打扰。”
“是的,您很了解。”
阿兰抬起手擦了擦鼻尖的污渍,“早该搬了,很多东西都塞不下。”
他眸光微动,纠结了一会儿后从满是杂物的箱子中取出一个盒子,摆在空荡荡的桌面上。
“...就像这个,我拿不走了,如果您不介意的话就当做谢礼收下吧。”
阿兰并不擅长人情往来,就像平日别的实验室来借仪器的时候都是由卡特出面回绝,如果卡特不在这扇门基本不会为任何人而打开。
所以,即使他的这句话可能有些歧义,但莫洛斯却没放在心上,反而靠近看了看朴实无华的木盒,询问道。
“这是什么?”
“...一个突发奇想的小作品。”
燃起好奇心的莫洛斯并未注意到青年语气中的落寞,在征得阿兰的许可后才将锁扣打开。
望着盒子里面静静躺着的物件,莫洛斯瞳孔骤缩,猛地抬起头。
“这、这是?!你不是说过不会造——”
“请放心,它在执律庭备过案。”
虽然执律庭的警员似乎并不认为它和普通的铳枪有任何的区别,因此并没有强行收缴。
阿兰长手一抬,从少年眼前抽走一柄银灰色铳枪。
枪管流转着蓝金交织的微光,枪身镶嵌的芒荒结晶如同呼吸般明灭。
“是卡特的建议。”
青年的喉结滚动了一下,“雷内把那个危险的想法当做玩笑讲给了他...虽然他确实没有科研的天赋,但他总能看的很远,也很深。”
“他说科学不存在对错之分,足以杀害百万人的武器在正确的人手中也能保护百万人的生命。\"
蓝灰色的眼中留有怀念,但在胸廓的一次起伏过后,他毅然决然地将这把双刃剑交到了少年的手中。
铳枪入手冰凉,扳机的侧边被刻下了一个小小的星星。
“他也很喜欢将抽象的概念描述成具体。”
阿兰回想起过去男人天马行空的许多趣话,唇角泛着的苦涩渐渐散去,从喉间发出几声轻笑。
“就比如,水神大人代表的是「正义」,最高审判官大人代表的是「公正」。”
他抬起眼,视线落在少年的脸上,一字一句道。
“而在卡特的眼中,您代表的是枫丹的「秩序」。”
“我是...秩序?”
“嗯,这也是我最终会选择把它交给您的原因。”
阿兰侧过头,最后看了眼这逼仄、潮湿又阴暗的实验室,再也没有任何留念,拿起桌面玻璃罐塞到木箱中,转身离去。
“正义是永不回鞘的剑,却总在斩断枷锁时劈开牢笼;公正是悬于心间的秤,却总在称量砝码时碾碎血肉…”
“只有秩序是自我绞索的镣铐,以规则束缚所有失控的可能。”
“我们相信您会成为一枚子弹,永远指向罪恶的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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