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如注,砸在油纸伞上,发出沉闷的噗噗声。
顾渊持伞,踏入巷中。
雨水模糊了视线,巷子深处幽暗不明。
脚下积水没过脚踝,冰凉刺骨。
“吱呀——”
一声轻微的绷紧声自脚下传来,那是浸透了毒油的牛筋绊马索,其上隐约可见某种帮派的特殊绳结。
几乎在同一瞬间,巷子两侧屋顶,“轰隆隆”巨响,无数碎石裹挟着泥浆,如山崩般砸落。
墙壁暗格中,“咻咻咻!”尖锐的破空声密集如蝗,淬毒的弩箭封死了所有闪避空间。弩箭的尾羽带着不易察觉的拳掌标记。
绝杀之局,瞬间成型!
茶馆二楼,冷天刀负手立于窗前,雨水敲打着窗棂。
他深邃的眸子映着巷内骤起的杀机,瞳孔微微一缩。
“铁掌帮的手段,倒是狠辣依旧。”他心中冷哼,这帮平日专做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勾当,活做得向来“干净”。
落石、暗弩、毒索,环环相扣,时机把握得分毫不差。
换作寻常一流高手,即便不死,也定然手忙脚乱,狼狈不堪,最终难逃一死。
他想看看,这个叫顾渊的年轻人,如何破局。
巷中,顾渊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冷笑,仿佛一切尽在预料。
他脚下《金雁功》内劲骤然爆发,身形不进反退,却又在退的刹那间,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侧滑。
轻盈如羽,飘忽若烟。
沉重的落石擦着他的衣袂轰然砸落,激起大片泥水。
密集的弩箭带着死亡的呼啸,堪堪从他变幻的身影旁掠过,钉入对面的墙壁,箭羽兀自颤动。
雨水在他高速移动的身形切割下,化作无数迷蒙的水线。
他竟在落石与弩箭那几乎不存在的缝隙中穿梭,毫发无伤。
冷天刀眼神一凝。
好俊的轻功!
他看得出,这门轻功品阶不低,但更让他心惊的,是顾渊对这门轻功的运用。
每一次闪避,每一个挪移,都妙到巅毫,仿佛不是在躲避杀招,而是在刀尖上起舞,从容不迫。
这份对时机的把握,这份临危不乱的心境,远非寻常年轻人可比。
避开第一波致命的攻击,顾渊并未趁机逃离。
他左手油纸伞依旧稳稳撑着,右手却已探向背后,修长的手指握住了冰冷的枪杆。
“铮!”
一声轻吟,长枪出鞘,枪尖在昏暗的雨巷中带起一道雪亮的匹练。
一点寒芒轻触雨滴,随后枪出如龙!
目标,巷口门洞深处,那个手持强弩,脸上还残留着狞笑的汉子。
那汉子眼中的得意与嗜血瞬间凝固,化为极致的惊骇。
他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觉咽喉一凉,剧痛传来。
鲜血混着雨水喷涌而出,他嗬嗬两声,颓然倒地。
“放箭!放毒镖!烟雾弹!”
屋顶上,剩余的刺客见状,又惊又怒,纷纷嘶吼着将手中的暗器、毒物尽数掷下。
墨绿色的毒镖,带着腥气的烟雾,劈头盖脸地罩向顾渊。
顾渊左手油纸伞猛地一旋,伞面如盾,将弥漫的烟雾搅散大半。
同时,他右手长枪一抖,枪影层叠,化作一片绵密的网。
“叮叮当当!”
雨声中,清脆的金属碰撞声不绝于耳,数十枚毒镖被尽数击落。
他屏息闭气,身形不退反进,脚尖在湿滑的墙壁上借力一点,整个人如大鸟般拔地而起,直冲屋顶!
“好枪法,好身手。”
冷天刀看着顾渊行云流水般的动作,低声自语,眼中精光闪动。
他依旧没有出手的意思,但对顾渊的实力,已经有了全新的认知。
此人,绝非榜上九十九位那么简单。
这份实力,这份杀伐果断的战斗意识,至少能排进前五十。
顾渊跃上屋顶,雨水打湿了他的发梢,顺着清秀的脸颊滑落。
屋顶之上,尚有数名刺客,为首一人手持双钩,眼神凶悍,显然是这群刺客的头目。见顾渊如鬼魅般上来,他怒喝一声,双钩交错,卷起一片寒光,直取顾渊咽喉:“小子找死!”
顾渊眼神平静无波,面对这凌厉攻势,他甚至没有丝毫闪避的念头。
突然间,一股无形的心神威压,如同实质的寒流,随着枪尖的指向,狠狠冲击在使双钩的头领心神之上。
那头领只觉一股冰寒刺骨的杀意透体而入,仿佛被远古凶兽盯上,握着双钩的手竟微微一颤,心中那股悍勇之气瞬间被击溃大半,攻势也为之一滞。
就是这一瞬的迟滞!
“噗!”
顾渊的长枪后发先至,枪尖精准无比地刺穿了头领的喉咙。那头领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惊恐,想说什么,却只有血沫涌出,生机迅速消散。
一枪,毙敌首!
“首……首领!”
其余刺客见平日里在他们眼中身为一流强者的头领,竟被顾渊一个照面便轻松击杀,这让他们心胆俱裂。
“他……他是怪物!”
“跑!快跑!”
冷天刀在窗台看得真切,在看到那刺客首领一瞬间心神被夺,便眼神严肃了起来。
是武道意志!这小子居然领悟了武道意志!
而且看样子已经领悟到了第二重,可以震慑敌人心灵。
到底是哪个蠢货能把领悟武道意志,还是达到第二重的未来宗师排到第99位的?
顾渊如虎入羊群,长枪大开大合,每一次横扫,每一次突刺,都带着无可匹敌的威势与精准的杀戮。
“啊!”
“噗嗤!噗嗤!”
惨叫声此起彼伏,却又迅速湮灭。几名刺客被长枪或扫中,骨断筋折;或被刺穿,透心凉。他们如同破败的麻袋般从屋顶坠落,砸在巷内的积水中,激起一片又一片猩红的血花,旋即被雨水冲淡。
转眼间,屋顶之上,除了顾渊,再无活口。
巷内尚有两名负责接应或断后的刺客,目睹了屋顶上那摧枯拉朽般的屠杀,特别是看到连他们一流武者实力的头领都被一枪秒杀,早已吓得魂飞魄散,肝胆欲裂。
“魔鬼!他是魔鬼!”
他们再无半分战意,甚至连嘶吼的力气都仿佛被抽干,只剩下最原始的求生本能,不顾一切地转身,朝巷子另一头亡命奔逃。
然而,当他们手脚并用、狼狈不堪地冲到巷口,以为即将逃出生天时,一道身影如同亘古便矗立在那里的山岳,挡住了他们所有的去路。
雨幕中,那人身形高大,面容冷峻,腰悬长刀,正是冷天刀。
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便如一座不可逾越的山岳,挡住了他们所有的生路。
冷天刀面无表情,看着两个亡命奔逃的刺客,眼中闪过一丝对这种任务失败便只知逃窜之辈的轻蔑。
他甚至没有拔刀,只是随意地踏前一步,双掌齐出,掌风凌厉,隐隐带着金铁之声。
“砰!砰!”
两声闷响,那两名刺客连惨叫都未发出,便胸骨塌陷,口喷鲜血,软软倒地,气绝身亡。
雨水冲刷着他们死不瞑目的脸庞。
冷天刀这才抬眼,看向从屋顶飘然落下的顾渊。
雨水顺着顾渊手中的长枪枪尖滴落,与地上的血水混在一处。
“你似乎知道他们会来。”冷天刀的声音依旧冰冷,不带丝毫情绪。
顾渊收枪,枪身斜指地面,雨水顺着枪杆滑落,洗去淡淡的血腥。
他平静地道:“临安城想我死的人不少,只是没想到这么快,这么直接。这些人的手法,倒是有些熟悉。”
两人不约而同地回到茶馆,却发现原本应该在角落研究案情的方学武和秦朝阳,此刻都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人事不省。
茶馆内空无一人,先前的矮胖掌柜和伙计早已不见了踪影,只留下满室微不可察的异香。
冷天刀眉头一皱,快步上前探了探两人的鼻息,又翻了翻他们的眼皮:“蒙汗药,剂量不小,但无性命之忧。看来这茶馆也是他们的一处窝点。”
顾渊突然出声:“只是寻常蒙汗药,半个时辰内便会醒转。”
冷天刀目光转向顾渊,带着一丝审视:“你先前在茶馆,可曾饮茶?”
顾渊没说话,只是目光扫过桌上那只冷天刀未曾动过的茶杯。
冷天刀眼中锐利的光芒一闪而过,随即竟是极轻地扬了扬嘴角,似笑非笑:
“有意思。”
他深吸一口气,神色复又变得凝重,“顾渊,我奉官家密令彻查生辰纲失窃案,如今人手紧缺。你身手不凡,洞察力亦是过人,行事果决,正是我需要的人。我想请你助我一臂之力。事成之后,朝廷必有重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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