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差一点，再往左边走走。”

帽子男语气阴恻恻的，说出这句话时意图简直就明晃晃的摆在脸上。

李静静的部分脚尖已经落在石梯外，不知是风的缘故，还是万米高空让女生产生了本能的恐惧，她并没有听话的迈出最后一步，反而呆呆愣愣地抬起头寻找什么，神色间多了一丝忽闪的犹疑。

“……静静，相信我。”男人语气轻缓下来，“你忘了是谁把你救出来的了吗？”

他的语气被迫变得又轻又柔，像是安抚，但如果细听的话还是能听出来一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我……”

女生眼神迷茫的站在原地，视野里一片空白，她抬头四处寻找着男人的身影，很久很久都没有作出反应，久到狱卒鬼都吊下来想要出声催促的时候，她终于很缓慢僵硬的点了下头。

……是啊，他救过我。

师傅是不会害我的。

李静静讷讷地想着，眼神空洞，身体后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推，想要让她往前走。

不……

女生眼底时而混乱时而茫然，在极致恐惧的威胁下，男人的控制似乎有些不管用了。

“啧。”

帽子男咬牙切齿的加重精神控制，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师……师……”

女生嘴唇抖动着，像是痛苦到难以忍受，只好向最信任的人寻求帮助，但男人此时哪里还顾得上这些，他瞳孔紧缩，盯着对方的脚，恨不得亲手把她推下去。

他只有精神控制这一个能力，因为觉醒的非常早，几乎给了他一种伴生的错觉——这一看似无正邪善恶之分的能力一直靠他的血肉献祭温养，变得越来越歪，直到后来需要吞食大量的血肉才能维持巅峰。

但不知是哪里出了意外，自从幼时设计活埋了自己的父母后，它的等级就再也提不上去了。

换言之，它不长了。

自从来到险恶丛生的副本世界后，他的处境更是艰难，借此，帽子男慢慢将主意打到了其他玩家身上，他急切的需要剥夺他人的能力来稳固自身。

精神控制在这种环境下已经不够用了。

若非他脑子还算好使，可能都活不到现在，没人知道他厚重的衣服下布满密密麻麻的伤，在这种环境里想要活下去，就必须采取一些特殊手段。

男人目光发狠，对自己的做法深信不疑。

所以，要快一点。

他的目光缓慢的移动着，从李静静的脚边一路往上。

跳啊，快跳啊。

他在心里急切的催促着，忍不住再一次加重了施加在女生身上的控制和压迫，随着豆大的汗滴从额头滑落，他的努力似乎有了结果。

李静静的脚缓慢的往前移了半寸，于帽子男黑褐色眼睛期待的注视下抬起头艰难的喘着气，发出痛苦的呜咽声，她已经说不出来话了。

女生艰难的摇着头，似乎看清了对面那道黑漆漆的身影。

不要……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不想听从对方的话了。

咯咯——

她极力想低头，用力到脖颈发出僵硬的异响，还是不足以弯下去。

为什么，她好像有点……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

帽子男咬牙切齿的盯着李静静，眼中冒火，没忍住“呸”了一声，“你倒是往下跳啊。”

一瞬间，李静静脸上血色尽失。

她听见了。

或者说，她早有察觉，只是不敢相信一向和蔼可亲的师傅此时想让她去死，才万分纠结痛苦。如果此时有人能仔细去看，就能看到她的腿在发抖，是那种实打实的难以抑制的……恐惧。

她清醒过来了，明白自己与吞噬生命的黑暗就差一步，明白自己就站在万丈深渊之上。

帽子男此时也有点拿不准，但他咽了口唾沫，还是试着去控制李静静。

这种精神控制随着时长增加是有一定概率免疫的，为了得到对方的能力，他几乎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控制着女生的思维。

直到此时，负面效应终于开始显现。

女生脸色越来越苍白，越来越绝望，看着男人完全不同的嘴脸，眼睛里有一点泪花闪动。

高空之上，她腿软的几乎站不住，在无助的喘息了几声后，终于闭上了双眼。

对方确实救过她，所以，所以……

帽子男面色微微一缓，急切的控制着李静静往前走去，最后的半步终于迈出，女生一脚踩空，头朝下坠了下去，在无尽的黑暗、碎石、狂风间绽放血色，一路向下，直到彻底看不见身影。

——她终于掉了下去。

在男人能力的控制下连一声本能的哭叫都没能发出来。

这变故着实让狱卒鬼兴奋不已，它骨头反拧倒吊，饶有兴趣地盯着帽子男，像是要看穿他的想法。

男人先是紧张地盯着下方，在李静静彻底消失查看过系统面板后明显松了口气。

那人说的是真的，看着手心里化为灰烬的符纸，他终于确定下来。

……

帽子男此时站在黄铜托盘里，另一端的玩家已经死亡，那么……他现在是不是可以直接通关了？

按他的观察，天平量魂采取的方式可以用优劣划分一词来总结，所以在帽子男的想法中，李静静死了，那她就属于劣势方，自己是可以直接过关的。

然而等了很久，也不见有什么数据或者异动。

哪怕是他的这一边也没有。

在男人等的心焦想要看看狱卒鬼的反应时，忽然听到了一丝戏谑的笑声，这让他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抬头往声音源头看去——

是几分钟前那个和他谦让过的青年。

对方不知何时坐在石台边缘，正散漫地晃着腿，轻飘飘的投来视线，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什么好玩的玩具。

“真有意思。”

青年抿了口热水，轻声评价。

帽子男后背冷汗一瞬间就冒了出来，他此时终于意识到，自己看走眼了，落在最后的病秧子和小孩，很可能并不在好欺负的范畴里。

他应该留在最后再动手的。

大意了。

“你想做什么？”

他警惕的开口，却没有得到回答。

另一边，樊雪莹蹲在石台边，一只手按在地上，苍白的小脸面无表情，正低头冷静地盯着他。

高台上两人的眼神似是好奇，又像是无情，从下方往上望去，有种微妙的相似。

“你杀人了。”

樊雪莹轻声叙述，脸上的表情依然没有变化，只是尾音带起来一点，使这句话听上去介于肯定与疑问之间。

“为什么？”

她又问了一句，然后便专心的盯着帽子男的脸等待他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