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邙的想法还没有落定,就明显感觉到脚下的站台动了。
它在缓慢的上升。
上升——
青年没忍住抬了下眼皮,悄悄往上瞄了一眼,在看到头顶没有那个巨大的树根蚀念鬼后顿时松了口气。
他猜的没错,空间和之前相比又有了变化。
这个副本里大环套小环,幻境现实相混,时间与空间都乱的可以。
下一秒,狭小的站台上突然一阵骚动。人群在茫然的惊慌中相互推挤,不知是谁猛地推搡了一把,最外围的玩家踉跄着险些掉下去。
裴邙拽住摇摇欲坠的傅朝发力后退,两人堪堪稳住身形。傅朝刚要转身,余光便瞥见一道躲闪的身影——那是个面生的矮瘦男子,平庸的脸上爬着条细长的蜈蚣状疤痕,暗红肉痂如虫足般向外翻卷。
\"你找死吗?!\"
未等裴邙动作,傅朝已经撸起袖子怒喝。这个人在第二次过桥时就站在他身后,他记得对方浑浊的三角眼和脸上的疤。
站台下方就是万丈深渊,阴风裹着碎石在虚空中呼啸,看上去可怖,掉下去也是必死无疑,连量魂定罪都不必了,这一点不必多说,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懂。
男人瑟缩了下,抬手小幅度地往上指了指,示意自己是无辜的。
当玩家们仰头看向上方时,集体愣了愣神,脊背间渗出细密的冷汗——
天平横梁正中央,一团黑黢黢的影子正倒悬其上。从其畸形扭曲的骨架上可以辨认出,这正是本应没有跟他们一起上来的狱卒鬼。
它……究竟是怎么上来的?又是什么时候上来的?
更要命的是,整整十八名玩家竟无一人对此有所察觉。
就好像它本该在那里一样。
傅朝擦了擦额间的冷汗,充满歉意的朝那个男人笑了笑,表情有些僵硬。
他真的想不通,那东西是怎么绕过一众玩家,直接吊在他们头顶的。
许随好奇地打量了一眼浑身溃烂无比丑陋的狱卒鬼,只一眼就淡淡的移开了视线。
噫,它是上哪去把自己搞成这副恶心的样子,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裴邙倒是有了一丝想法,他刚刚还在想这种游戏不应该没有裁判,瞧,这不是来了么。
果不其然,在所有玩家的视线都集中到它身上后,沾满腐烂血肉的骷髅开口了。
“又见面了。”
嘶哑难听的声音传入每一个玩家耳中,它像是笑了笑,倒挂的眼睛中透露出某种明晃晃的垂涎。
何燕的瞳孔微微收缩——
她看到狱卒鬼空洞的眼窝里,某种黏稠的恶意正如沥青般沸腾翻涌。由此,她清晰的意识到:这东西…它在对玩家的血肉感兴趣。
这个念头刚起,寒意便如毒蛇般窜上脊椎。
那...苏席呢?
她死后…肉身去了哪里?
女人死死攥住衣角,浑身发毛。
直到此刻,她才真正理解,\"曝尸荒野魂魄无依\"的字眼落在身上,原是这般刺骨阴寒。
她这辈子…第一次对死无葬身之地有了实感。
“接下来由我…来确保天平的公平性。”
狱卒鬼身上滴滴答答淌着血,漆黑溃烂的身体与它沙哑的声音一样令人作呕。
“请玩家确定第一次量魂的人数,倒计时一分钟。”
“59、58、57……”
“……”
两侧站台边的玩家面面相觑了两秒,出于各种原因,仍旧无人动作。
说实话,在场的玩家里,大家都不算熟悉,贸然行事把自己莽死了怎么办?哪怕是认识,知人知面不知心的道理大家都懂,其他人的灵魂质量和罪恶值又怎么判断?
由此……
有近二十秒的时间没人说话。眼看倒计时将尽,裴邙喉结微动刚要发声,却被许随无所谓的声音截断
“我来吧……下去探探情况。”
周围的视线集中到了青年身上,各种隐晦的情绪暗潮翻涌。
“你们那边出个人呗。”
许随的嗓音不冷不热,黝黑的眼眸中看不出情绪,他的视线先在樊雪莹身上停留了一秒,在看到女孩明显的犹豫之后很快移开了视线。
“27、26、25……”
狱卒鬼饶有兴致的数着数,看着下方玩家的犹豫与猜忌,眼眶里的磷火都兴奋地跃动起来。
时间仍在流逝,右边的站台迟迟没有动静。
裴邙细致的观察着对面玩家的神色,樊雪莹犹豫是因为什么原因他很清楚,但符霭看上去竟然也无动于衷。
他们作为一个小队,自然对许随的过往事迹有所耳闻,作为屠戮榜上排名第一的玩家,他的罪恶值可想而知的高。
许随对上无论哪一个玩家,甚至是在场的所有玩家,都只有被动打下地狱的份。
所以与许随相对的玩家绝对是优势方,符霭知道这一点,却没有动的意思,那只能是有其它的打算了。
在裴邙的推断下,确实只有这一种可能性存在,此时他也有些想不通许随这时候站出来干什么,莫非是想主动挑战一下高难度?还是说他对被动分配的高难度地狱很感兴趣?
想不清楚,但许随只是抱臂漫不经心的站着,看上去对于未到的惩罚毫不上心。
卜怜向前一步,笑意盈盈,神色看上去竟然比许随还冷静:\"勇气可嘉,这边我来。\"
“5、4、3、2、1,倒计时结束。”
“请玩家分别站到两边的托盘里——”
狱卒鬼声音拉长,发出像是某种器物摩擦般的怪声。
“好啊。”
许随卷着卫衣前的抽绳,冲卜怜点点头。
只见石质站台下方分别延伸出两道石梯,青苔覆盖的阶梯每级间隔半米,直通下方黄铜托盘。
许随定定的看了几秒,径自向下走去。
及腰高的铜制边缘泛着血沁,当青年伸手触碰时,铜锈突然化作灰雾拂过他的指缝。他挑眉跨入托盘,一米八三的身高在十米见方的容器里缩成黑点。
看上去平平无奇的托盘真的能测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么?他对这一点是真的好奇,至于后面可能遇到的危险,全然没在青年的考虑之中。
上方的玩家集体屏住呼吸,十六道目光如同钢索随之移动——这场称量将决定后续游戏的走向。
青年试着在托盘中走了两步,除却脚步声在铜壁上撞出的回响,四周寂静如常。
但异变往往发生在一瞬间——
在卜怜的双脚也踩在托盘底上后,整座天平发出骨骼错位的咔嚓声。
黄铜托盘骤然扭曲颠簸,密密麻麻字符序号汇成数据流从她脚下炸开,化作裹挟金属碎片的飓风冲天而起。倒吊在横梁的狱卒鬼被数据流掀起,青黑指甲抠进横梁三寸深,却仍被掀得腿骨倒卷。
一时间,整个空间只看得见站台上玩家们骇然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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