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处洒落微弱的阳光，许随终于抬头看了一眼。

天又放晴了。

之前飘洒而下的雨丝宛如幻觉一般消失的无声无息，地面甚至都是干的。

他没有忘记这里是幻境，却留了个心眼，因为他想起上次幻境里无意间看到的日记。

许妍的日记。

……

［6\/19 晴］

［……天哪，今天碰到一只可爱的小狗，可惜已经死掉了……］

他想到这个，之前虽然只是草草翻过，但对那上面的文字，他记的一字不差。

有这么巧吗？就是这么巧。

青年叹口气，这里是幻境，一切构造的根源不就是这些看上去无厘头的小事么。

他没有再抬头，逐渐布上云翳的天空给他莫大的压迫感，就仿佛有一只巨大的眼睛在窥视一般。

许随这次没有理会趴在路中间喘息流涎的大狗，而是目不斜视的朝着路旁的杂货店走去，手上的刀刃上血还未干，他暂时对杀生没有兴趣。

哪怕这个“生”，诡异的有些超出正常理解的范畴。

“真好啊。”

许随轻咳一声，由衷的赞道，他手里拿着不需要付钱的毛巾擦拭着水果刀上的血迹，目光在不大的店面里扫视着，很快就在收银台上发现了正在使用的日历。

确定时间才是他的主要目的。

他的视力不错，目光落在最后的那个圈上。

最新划掉的那一天是……

6月17日？

青年微微眯眼，这个时间倒是让他确认了什么，太接近了，和许妍日记中见到狗的日子太接近了。

再大胆点猜测，他第一次见到那只狗的时间就是许妍见到的那天呢？或许还稍微比她早一点。

青年将擦干净的刀插进裤兜，眉眼中逸出丝丝缕缕的戾气，有没有一种可能，她看到的那只狗就是他杀的？

许随按压着眉心，在此时并不知晓自己随意的想法在某种程度上，就是当年的真相，当然，只是很小一部分的，真相。

虽然什么都不知道，但他在此时还是莫名相信自己的猜测。

什么？

时间对不上？

青年踱步走近，伸手随意在脏兮兮的日历上摸了一把，这其实很好理解，店员偷了两天懒，没有划到最新日期，亦或是其他，都能轻易的解释现在这个情况。

那就是这样了。

许随懒散的掀了掀眼皮，并没有在杂货店里多停留。

但当走出杂货店的时候，路中央的那只狗不见了。

它不见了。

是什么原因？

许随第一时间想到时间流速的问题，事实上，在刚走进这条路的时候他就有所察觉，第一次见到狗和第二次之间，只相差了七百六十一步。

他步速不算慢，走了大约八分钟，其间经历了飘洒的细雨，回头后也全然不见大狗的尸体。

青年别说害怕了，他在此时盯着空空荡荡的马路，近乎冷漠的盘算着。

如果要他来说，这个幻境里呈现出的，更像是某种加速后的缩略模型，是在告诉他什么吗？

许妍的日记：

［6\/21 晴］

［……？？？那只狗不是已经死了吗？］

……

好像确实和他想的差不多，似乎就是因为他没能杀掉那只狗，所以许妍才看见了活蹦乱跳的它。

活蹦乱跳……

青年皱眉否定了这个词。

那狗身上透露着恶心的气息，像是尸坑里腐烂的淤泥一样令人不适，更何况……他当时有仔细去看，布满红血丝的狗眼里满是疯狂的贪欲。

他记得许妍似乎在日记里用可爱描述过那东西，可爱？她到底是怎么把这两个字和那只半死不活的狗联系起来的？

如果说有谁真的能和可爱这个词挂钩，青年脑海中第一时间浮现出熊小兔腼腆的笑容。

再次站在空无一人的马路上时，许随心里有一丝奇异的感觉，他似乎……回到了原点，刚刚踏入这条路的时候。

周围熟悉的气息告诉他，他状似从来没有走进这条路过。

……不只是气息，马路右手边不再是他刚刚进入过的杂货店，许随余光瞟了眼，确定那是一家首饰店。

他有印象的，这家首饰店几乎就处在这条路的首端。

青年垂眼低眉，不知道为什么，他在此时并不感到意外，只是顺着这一发现慢吞吞的想着。

所以还是要杀死那条狗是吧。

他很清楚的记得，在捅死大狗之后，自己是往前继续走了七百多步的，空间的移动连贯又平稳，并不存在这种现象。

所以……

这条路的规则是，要见血才能继续往前走么。

许随没有犹豫，抬腿往前走去。

他并不怕自己这么做是在浪费时间，也完全不在意那个封闭的家里明显的异常，他此时更关注这一点。

说实话，他之前对许妍上学这件事有过疑惑，但在这条路如此诡异的规则下，他反而理解了什么。

能直接传送到路口的话……

冻人的冷风横刮着，并不在意路上唯一的行人穿的是薄薄的卫衣，而许随也像是感觉不到冷一般，微微发红的指尖随意撩过额前被吹乱的碎发。

又开始下雨了。

是的，哪怕天气已经如此之冷，这座死寂的城市也全然没有下雪的迹象，像是定死的模式中忘记了输入雪的程序。

再或者，他所在的这个城市干脆就是个南方城市？反正这么多年里，他从来没有见过雪，甚至于雪这个字眼都是无聊时从游戏站点的玩家口中听来的。

与之前一般无二的细雨丝飘落下来，落在青年的卫衣上，留下道道潮湿的印记。

许随面无表情的走着，仍然在心里数着步数，在数到七百六十五时，他停下了脚步。

日光投射而下，在他身前落下阴影。

那双带血的毛爪又出现在了他眼前，随着一双通红的眼撞入视线，青年微微愣了愣。

它眼中的情绪变了。

虽然嘴边毛发上沾血带肉，像是吃了人，但眼睛中却多了明晃晃的惶恐和痛苦，占比不多，却明显与之前不一样了。

青年漆黑的双眼盯着它，默不作声的后退一步，意外看到大狗挣扎着往前蠕动，像是要拉住他一般。

……

它身下是流淌的血迹。

“你想让我……杀了你？”

许随发出微不可闻的低语，却看到大狗眼里猛然升起了亮光。

锋利的刀再次捅入毛发粘结的喉咙，鲜血喷溅而出，一片红黑淋漓。

［6\/23 晴］

［好奇怪，我又见到了小狗的尸体，它怎么和上次死的一样？］

许随想起这个，眼底的疑虑却渐渐升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