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所谓的复活券是个骗局。

系统它出尔反尔。

何燕深吸一口气，咽下满腔的苦涩情绪，费劲的用肩头蹭了蹭脸上的眼泪。

在死了一大片人之后，系统像是终于意识到了错误，无声无息的去除了这一引人疯狂的奖励。

但就在那短短十一天里，副本存活率直创历史新低，很多低等级副本里频频出现全军覆没的状况，人心惶惶。

死去的人就是死去了，这一点怎样都没办法弥补。

而系统也根本没有弥补的意思，它像是突然通过这一点意识到自己的纰漏，然后毫无波动的做出了修复。

从那以后，何燕再也没有见过复活券的说辞，游戏大厅上方金灿灿的噱头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同消失的还有苏席的命。

……

木杳呆呆的看着身前浑身颤抖的女人，圆润的手指轻轻抬起，细碎的泥屑落下，女孩犹豫着，还是放下了想要安慰对方的心思。

她手脏……

这样不好。

何燕当然没有注意到身后投来的困惑又哀切的目光，没有注意到那有些懦弱的好意。

她只是一点一点摸着苏席留给她的玉扳指，一遍一遍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万一呢？

万一苏席的死只是假象，她相信对方的能力，同样，她不相信对方能死在这样一个副本中。

迷宫游戏……

她记住了。

这种与性命相连的关键信息，只因为出自苏席之口，她便深信不疑。

苏席不会错。

所以她相信对方的话，她等她回来。

何燕眼神闪烁着，强行催眠着自己，无论如何，她相信对方。

铁索桥摇摇晃晃，吱呀吱呀的声音一直在耳边环绕，何燕抬头挺胸，朝前看去。

手上的铁绳还在，但不知怎的，她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心脏随之狂跳起来。

等再睁眼时，她面前又变了景象，黑漆漆的看不清东西，直到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一条直直的甬道里。

这里什么都没有，但她指尖无意识的攥紧，甚至大幅度的发起抖来。

血腥气顺着甬道一路飘来，何燕干涩的咽了口口水，试探着往前走去。

或许从潜意识里她便意识到了什么，走着走着失态的跑起来，越来越快，前方隐隐透出微弱的光亮，但她从未觉得光能这么让人害怕。

扑通扑通——

她听到自己凌乱的心跳声，几乎跳到嗓子眼。

赫赫——

赫——

她听到自己魂不守舍的呼吸声，在发出嘶哑的哀鸣。

大脑一片空白，她只是僵硬的往前跑着，在越来越浓重的血腥气中，速度越来越快。

没有声音，没有之前在迷宫中听到的嘈杂人声，这让何燕感到惊慌，哪怕已经在心里做好了某种准备，心脏却仍然像是要爆炸一般的，疼。

眼前的光线越来越亮，周围的泥壁上开始频繁出现纠缠粘连的眼睛，以及断裂的散发着薄光的荧光犄角。

但何燕此时明显没有心思去关注这些，她奋力奔跑着，指尖都在发抖，前方的血腥气已经浓重的快要实质化了，刺鼻，刺的女人眼底发疼。

在奔跑了约莫两百米后，前方出现了一个拐角，光线似乎不太稳定，一直在起伏摇晃。

女人的脚步缓了下来，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样，往前走去。

终于，眼前的景象显露出来。

那是一片很大的平台，土质相对干硬，四周有很多洞口通向这个地方，何燕就从某一个孔洞中出来。

这都不是重点，重要的是……

何燕僵硬的低下头，看向地面上或流淌或凝固的血液，几乎靠近中间的地方躺着几具残破的……尸体。

平整的土地上布满混着血液的泥坑，四处都是散落的残肢断臂，女人抿着嘴往前一步，踩到半截黏腻的肠子。

溅射的血液，烧焦的人皮组织，崩裂的骨茬碎肉，零散扭曲的弹壳，断裂成渣的支撑石柱，各种细节都在告诉何燕这里发生过什么。

她紧紧攥着拳，压迫着自身的情绪，尽量冷静的朝远处看去，寻觅着苏席的身影。

很快她就发现了对方的身影，不是她视力有多好，只是因为，苏席她是坐着的。

……

与其说是坐着，不如说是靠在平地正中央的半截石柱上来的准确。

何燕看不见她的脸，却似乎看到对方身上流淌的鲜血，一滴一滴往下，成小溪流。

当然，这一切细节都是她的想象，隔的很远，她确实看不清这些。

女人缓慢的拖着脚步，一点点踩过满地血泥，避着地上的几具尸体，往前走去。

她尽量保持着冷静，大脑几近空白，在不小心踩到半块碎裂的头盔后，她认出来对方的身份。

她见过对方，这是那个…她在刚刚进入幻境时从她身边跑过的壮实男人，强壮的如同小山一般的身体此时只有薄薄一层——

男人的骨头都被砸碎了，又似乎被大火烧过，皱皱巴巴的尸体缩成一团。

何燕没敢再看，小步朝前走去，心脏砰砰跳动着，她强行按压着情绪，让自己面部表情变得平缓。

两分钟后，她站在了苏席面前，深吸一口气后，缓缓蹲下了身。

事实上，在站定的瞬间，她就看到了对方胸膛的窟窿，透光的、巨大的血洞。

何燕屏着呼吸，一点一点的抬眼，对上苏席那张灰败的脸。

女生屈膝靠在石柱上，手边满是冰凌的长剑早已化成了水与泥土融为一体，鲜血从她的胸腔喷涌而出，染红了大片土地，连同身后的石柱。

如果只看坐姿，不会有人认为她已经死了，但事实就是如此。

何燕颤抖着举起手，心疼的去摸苏席的脸，却意外发现自己手穿过了对方…

“……”

女人慢慢收回手，明白了什么。

就像之前苏席说的那样，她此时…和对方不在同一条时间线。

看着苏席半睁着已经蒙了灰尘的眼睛，何燕的心一点点冷了下来，不知怎的，在确定对方的死讯后，她反而冷静下来，开始注意周围的信息。

苏席的胸膛里空荡荡的，骨茬穿透血肉反折出瘆人的幅度。

她失去了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