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年二月的清晨,明朗家窗外的梧桐树上,鸟叫声裹着寒意往屋里钻。
\"叮铃铃——\"
座机突然炸响,惊得正在偷吃辣条的明朗差点呛死。
\"明师傅啊,你们家小明到底想好没有?\"电话那头是职高招生办刘主任的大嗓门。
\"车工班就剩最后一个名额了!再不来报名,明年就改学殡葬美容了!听说还要学给遗体画烟熏妆!\"
父亲握着听筒的指节发白,活像抓着根烧红的铁棍:\"刘主任您放心,明天我就带他去交...\"
话没说完,就被突然蹿出来的明朗截胡,少年一个饿虎扑食夺过电话。
\"我不去学车工,我要读卫校!就是江州女子职业卫生护理学校!\"
母亲手里的毛线针停了,这位织毛衣能手此刻嘴唇被气得哆嗦:“哪有男孩子读女子学校的?你抽什么风?”
\"妈您听我说。\"
明朗搬出在网吧想好的说辞:\"现在医院都缺男护士,工资是车工三倍!您上周不是说大姨父做痔疮手术被女护士围观很尴尬吗?要是有男护士...\"
话音未落,父亲已经抄起鸡毛掸子杀将过来,那架势活似关公挥青龙偃月刀。
\"小兔崽子!老子在摩托车厂干了二十年,还能害你?当护士?那是男人干的活吗!\"
父亲追得拖鞋都飞了一只。
\"去年厂里老王家儿子学护理,现在天天给人端尿盆!上个月相对象,姑娘听说他在IcU擦屁股,茶都没喝完就跑了!\"
明朗抱头鼠窜到厨房,顺手抄起案板上的《家庭医生》杂志:\"看这篇《未来十大黄金职业》!男护士排第三!仅次于电脑工程师和...\"
他瞄了眼第二名:\"和遗体化妆师?你大爷的!这排名是不是掺水了?\"
一旁的奶奶扶了扶老花镜,慢悠悠补刀:\"这专家说男护士要抬担架搬氧气瓶,确实适合你这种皮猴子...\"
\"专家都是放屁...咳……额纸上谈兵!\"父亲气得直哆嗦:\"你知道现在摩托车厂招工多难?学三年车工出来就是正式工,五险一金!过年发金龙鱼食用油!中秋发不锈钢脸盆!\"
他从裤兜掏出个镀金的厂徽拍在桌上,\"看见没?戴上这个,相亲都能多相三个!\"
眼看战局胶着,明朗突然捂住胸口开始即兴表演:\"哎哟!昨晚熬夜心口疼...妈您记得我三舅怎么没的吗?\"
他瞥见母亲瞬间苍白的脸色,立刻加大剂量:\"就那个粉尘车间...咳咳...医生说我这肺啊...\"
说着猛捶胸口,成功把偷吃的辣条呛进气管,咳出的辣椒油在白色背心上绽开朵朵红梅。
母亲手里的毛线球滚到地上,十年前弟弟尘肺病去世的回忆涌上心头。
这个精明的江州女人突然抄起扫帚加入战局——不过这次扫帚头对准了自己丈夫:\"老明!算了吧!孩子都咳血丝了!你要害死小明才甘心吗!\"
\"他嘴角那是辣椒油!你看这辣条包装袋还在垃圾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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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谭一丁顶着头绿毛蹲在花坛边。
见明朗举着体检单晃出医院大门,他蹦起来,绿毛在晨风中招展如海带。
\"真查出尘肺了?\"谭一丁伸手要抢报告。
明朗拍开他的爪子,神秘兮兮展开伪造的体检单:\"花两块钱找打印店做的,那老板还兼职刻墓碑呢!\"
只见报告单上赫然印着:肺纹理增粗,建议远离粉尘环境。
说着掏出两瓶橘子汽水,瓶身上凝结的水珠在阳光下闪着阴谋的光芒:\"别说兄弟不带你,卫校旁边全是黑网吧,那边上网才一块钱一小时!机子全是滚轮鼠标,晃起来跟抽风似的!\"
谭一丁刚喝进嘴的汽水全喷在地上:\"让我读女校?我爸能把我腿打断!上周我说想纹身,他差点拿剁骨刀给我腿卸了!\"
\"就说你想学助产专业。\"明朗摸出两根红塔山。
\"知道现在接生个孩子多少钱吗?\"
他吐出个歪歪扭扭的烟圈,烟雾在晨光中幻化成钞票的形状。
\"助产士月薪八千起,比你爸当厨子挣得多吧?等咱毕业了,天天吃火锅都能点两份脑花!\"
“真的?”
“真的!”
2002年的知了在树上拼命聒噪,仿佛在给这个惊天骗局配背景音。
傍晚,谭家传来惊天动地的咆哮,惊得整栋楼的声控灯集体诈尸。
\"助产士?你他妈的跟我说你要当助产士!\"谭父举着炒勺追出两条街。
“爸!你听我说……”谭一丁边跑边求饶!
\"小畜生你给我站住!上个月染头发,想纹身,现在还想摸产妇肚子?你怎么不直接说要去妇产科当门神!\"
谭一丁的绿毛在晚风中甩出荧光残影。
他边跑边喊:\"爸!这是朝阳产业!电视里说以后家家都请月嫂...\"
\"朝你个大头鬼!年纪轻轻不学好,想当流氓,你见过谁家媳妇儿生娃站一男的杵旁边?\"谭母举着晾衣杆从巷口包抄过来。
\"上周你说要当美发师,前天说要搞乐队,今天又要当接生婆?我接你大爷,你个小王八羔子!\"
她突然一个急刹车,抄起路边摊的橘子当暗器:\"别跑!老娘把你胳膊卸了!这几天不杀了你的歪风邪气,你是要翻天!\"
整条街的街坊集体进入看戏模式。
二楼王婶探出窗户大喊:\"小谭加油!阿姨当年生娃的时候就有男助产士...!一米八八的大高个,美滴很!……!\"
对面五金店老板嗑着瓜子点评:\"老谭这身手不减当年啊,上次见他跑这么快还是食堂免费加鸡腿...\"
剃头摊老师傅早已支好板凳严阵以待,看到绿毛少年被押解过来,默默给推子换上最卡头发的旧刀头。
当电动推子啃咬绿毛的瞬间,谭一丁的哀嚎惊飞了屋顶的鸽子群。
明朗扒在自家窗边看完全程,手里捏着的卫校录取通知书都快被冷汗浸透了。
远处江轮鸣笛悠长,惊起滩涂上夜栖的白鹭,羽翼划开的夜空里,隐约可见未来正在扇动翅膀。
校花,团宠,班草,去读女子职业学校,想想都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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